圆脸尼旺被银子写满开心的模样使达瓦非常伤感,这些年辛辛苦苦从骡背上挣来的银子,几乎都用来同印度商人和云南商人做了枪支交易。这次驮队有十头骡子全驮的是枪支和子弹,他用自嘲的口气对自己说,“有什么法子呢,父命子从啊。”自从父亲暗中支持郎东的仇杀失败后,郎东的弟弟雍忠尼玛就发誓要替哥哥报仇,他纠集了七个村的力量准备同降央大干一场。从这一批即将运回布里科的武器和弹药上,他仿佛再次听见和闻到了故乡密集的枪声和刺鼻的火药味。一个月光如银的夜晚,父亲当即表示无偿提供武器给雍忠尼玛,在幽暗的烛光下向雍忠尼玛赌咒说:“尼玛侄儿,你就放心大胆地去为你惨死的哥哥报仇,我们藏人有句俗话叫‘有仇不报是狐狸,问话不答是哑巴。’‘没有后援的英雄,如同断源的池塘。’好兄弟,墨尔多战神会保佑你的。”随即吩咐仁孜管家从地窖中拿出一批枪支弹药送给雍忠尼玛,达瓦从父亲如此慷慨的举动里看见了父亲报仇雪恨的决心。
窗外的雪像落在达瓦心里一样使他心灰意冷,他明白,如今尔金呷家族在家乡和古茶道上摆下了两个战场,家乡的战场是持续的、长久的,而古茶道上的战场是沿路土匪强盗不定期的,但两个战场随时都会导致家族实力的元气大伤,甚至灭顶之灾,此刻,达瓦的心里充满了对家族前途的幽怨之情。
楼下的伙计们正在包装运往康定的牛皮和药材,雪片依然在没有风的弥雾中肆无忌惮地投向大地。“阿多和索郎离开驮队已经三天了,如果事情办得顺利的话,明天中午会在路上赶上我们。”达瓦自言自语地爬上藏式锯齿形独木梯站在藏房三楼的晒台上望着远方,脚下的积雪掩过脚踝,许多房顶上不时有村民用木耙将积雪清除。
银装素裹的土龙寺经声朗朗,正在大殿里领经的唐苍活佛用余光看见铁棒喇嘛其加老鼠一般从大殿的柱头和人头间窜到他身边,在对他耳语一番后,活佛喜出望外地盯着他问:“当真?”鼻子冻得红红的铁棒喇嘛抖了抖顶在头上的袈裟的积雪,肯定地点了点头。“快快请他们到我的睡屋里。”六十开外的唐苍活佛嚯地站了起来理了理披着的袈裟,像年轻了二十岁,铁棒喇嘛给唐苍活佛带来惊喜使活佛喜形于色,喇嘛们停止了念诵,好奇地望着他俩,只见活佛迈着轻盈的步履朝睡屋走去。
阿多和索郎在喇嘛其加的引领下来到活佛的睡屋,“活佛好。”两位躬身向活佛问好。
“呷特(辛苦了),天这么冷,路上一定不好走,快请坐。”活佛满脸堆笑地吩咐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