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情歌(6)

远处传来“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的爱哟,世间溜溜的男子任我溜溜地求哟……”歌声,像风助火势似的扇动着云登和娜珍的溜溜春情,老天真有眼,恰在这尴尬之时鼓促了彼此的勇气。密林外再次传来王汉生唱出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一段情歌:“哎,心爱的姑娘啊!你若离开我去修法,少年我也一定跟你去山里。哎,心儿跟她去了,夜里睡不着觉……”听见这优美的情歌,他俩心领神会。无人的密林、柔肝断肠的情歌、一对怀春的少男少女,这氛围、这空间,气韵天成地为他俩提供了梦幻般的偷情地。

“认识我你会后悔的。”她埋着头说,“去吧,不然你的朋友会说你看见女人就忘了朋友。”

“我不会后悔,金鹿遇见了青草是不后悔的,我们还能见面吗?”他向她发出了邀请。

她点点头,一绺刘海在额前摇摆。像云彩默认蓝天;阳光默认彩虹;草原默认骏马。

“那就明天午后在我家府邸的围墙后的大石板处见。”

那之后,彼此都隐藏起各自的秘密(云登已经定亲,白玛娜珍已经嫁人),唯有跑马山上溜溜的云朵目睹了他们隐秘的幽会,那是一段偷情男女心中天天出彩虹的日子。这利箭般的情欲穿越康定的上空,成为康定情歌中张大哥和李大姐的爱情阴影——月光深处的享受。他们的情感和淫液像奔腾汹涌的折多河一样,在电闪雷鸣的节奏里,乘欲火踏爱浪,狂泻不止。堕入情网的云登,几乎天天感到自己就像坐在情歌中唱的那一轮溜溜弯月上,月光轻柔地泻在他俩紧紧相拥的身上,地上影子变形地撕扭在一起,是那样的缠绵,如胶似漆。在云登拥有的那一段如痴如梦的日子里,娜珍简直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生命。

好友王汉生突然变成了邪恶的军师,这位落户康定的陕西籍大商人的儿子,在云登眼里,他头脑里装的“鬼点子”跟他们家里的财富一样多。认识他是云登看见几十个木匠在一次用十几根大绳拉人字架房架的时候,云登听见过路的人纷纷说:“王家真有钱。”当时,他正捧着王汉生借给他的小人书在看,无意间,一滴祭房的红公鸡的血溅在连环画上。

在茶店街同老陕街相接的“春春茶庄”后堂的里屋,又一个如胶似漆的夜转眼被公鸡的啼鸣叫走了。娜珍用肘轻轻碰了碰因过度“劳累”而甜蜜熟睡的云登,突然问他:“既然你像我这样死去活来的爱着你,如今就是为爱而死我也心安理得了。还记得在相识时我说的一句话吗,‘认识我你会后悔的。’我是有丈夫的女人,不过他不能使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我和他是指腹为婚的夫妻,从小我就知道我长大后是他的女人,尽管我有一个名存实亡的家,但从来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自从那天看见你,就像寺庙活佛说的:生命是前定的。我任命我俩这段见不得人的前定,我无法抗拒你的力量,今天,我丈夫就要从雅州回来了,在你和他之间,我的心无法面对这一切……”说到此,她的声音哽咽了,屋里回荡着她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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