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茶马”路(6)

“回去,回得去吗?今天就是在这里摔死,也比回去被钱家整死强。”说完将杵路棍使劲摔下悬崖,大声吼道,“你瞧瞧杨大爷,瞧瞧小满金,他们都能活,难道我们就不能活吗!”那吼声使山崖上的鸟窝扑腾出数只受惊的鸟儿飞向天空。

“别往下看,盯住前面的路,这是蚂蚁蹬腿都要把人蹬下崖的鬼门关。”气喘吁吁的伍福根嗓子几乎被巨大的茶包压哑了,他像蜗牛一样磨蹭着来到他们身旁。经过一番劝说,玉珍几乎是匍匐着爬过了这一段陡峭的山路,手掌和指甲缝里嵌满了苔藓,遗憾的是汗水、血水和泪水并没有使脚下的道路宽阔起来。郑云龙扶住惊魂未定的玉珍凭借这里的险要骂道:“钱家狗日的杂种!这下抓不到老子们了!”当这拥堵在血管里的愤怒之声从山崖间折回的时候,一股真主赋予的勇气从天而来,“老子总有一天会混得人模人样地回成都的。”他的拳头在崖壁上敲得闷响,苔藓密布的石壁上露出了白生生的肉,肉由白变红浸出了殷红的血。

天嘛擦擦黑,蜗牛一样爬行在最后面的杨大爷紧锁的眉头展开了,他像要吐出五脏六腑似闷声闷气地说:“快要到泥巴堡了。”这话多少给一路叫苦连天的玉珍带来了安慰。郑云龙搀着她朝山腰俯看,只见七八间茅草屋,歪歪斜斜地立在小道旁。露天坝里摆着六七张长长的条桌,条桌两旁放了十多根长条凳,背夫们的拐子跺在石头上的声音给店主带来了生意。远处,在桌边两个围围腰的妇人抬手张望并妖里妖气地说:“窝凼子的那拨人来了,喂!伍大哥,快歇店了!”一说话就扭腰的对另一位胡乱抹了些唇红的女人说,“嘻嘻,你的那位相好等不急……”说罢俩人会心的淫笑混在一起。当背夫们卸下重得要命的茶包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哟喂,又是一天了。”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别说郑云龙就连大山听见都感到累。

茶马道上相隔三十里就有一个这样的棚子,棚子是专门为背夫夜宿吃饭搭建的。郑云龙看见灶台上边缘生锈的锅里熬着粘乎乎的食物,一锅是糖稀饭,背夫告诉他,背着两百多斤的茶包,不喝糖稀饭根本没有力气把茶包背过山;一锅是豆花,背夫们腰间或胸前都有一个小布袋,里面放着的盐巴是用来拌豆花的佐料,这样吃了才有劲爬山。

坐在棚子外的长条凳上的玉珍和郑云龙瞧着她脚上的血泡正一筹莫展,伍大哥看到后对玉珍说:“小妹子,你的脚底打了泡,我帮你弄弄,保管你睡一觉后什么泡都没了。”说罢,他便在青布头帕里摸出一根带线的针,用针上的线在灯窝的油中浸透,随后用纸捻点上火引燃针线,细心将燃着线的针穿过水泡,线上的火熄灭了,水泡被烧干了。他叫玉珍忍着,整个过程吓得玉珍咬紧牙关直哆嗦。

“真是太谢谢你了伍大哥,一路多亏了你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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