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猪大肠下葬的当天,猪肝起床朝着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一句话不说,严格按照老马教的过程操作。
杀牛跟杀猪不同,杀猪是用的烫皮,而杀牛要剥皮,所以杀牛的刀法比杀猪要求高多了。老马剥一张牛皮,里边白生生的,看不到半点牛肉,单凭这手就让猪肝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跟猪大肠杀了两年的猪,也练了一手不错的刀法,可跟老马比起来,就像小孩儿耍刀一般。
牛比猪有灵性,用黑布蒙着它的眼睛,就是不让牛哭,牛一哭就杀不得了!猪肝听着这些规矩,觉得有趣,也就安下心来住在老马家。没工钱,包吃住,每月杀十头牛。
老马没事儿就带着猪肝满村子乱窜。村民们都很耿直,也很热情,血性得很,你敬他一分,他敬你十分,但是你如果敢欺侮到他,就跟你拼命。
猪肝跟着老马逛了几天就跟村子里的一帮年轻人打得火热,整个桃源村里姓马的就占了一大半,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摔摔跤、斗斗拳,半是认真半是游戏地练习打架,恰好猪肝是个狂热分子!
没几天就把村里一帮子调皮的小年轻收拾得服服帖帖,嘴上虽然不叫师傅,可是面对猪肝却是打心眼里佩服!
这些村民讲义气,并且憎恨那些耍小聪明的家伙。猪肝虽然在村子里整出了名声,可一想到自己是个逃犯心里就酸楚,没事的时候坐着想五花肉跟他说过的话:“你狗日的连做流氓都不够格!”是啊,当时要是用根木棍敲那杂种几下就行了,干吗要动刀子呢?老妈是个不识字的人都比自己聪明!想到这里,猪肝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憨杂种!
猪肝自此给自己立下志向:老子要做个有文化有理想有智慧有人缘的流氓!而十年后志向则改为:有文化有品位有钱有势的黑社会!
正如猪肝猜测的那样,猪脑壳等丧事一完,没给五花肉更多时间考虑,借口说“单位事多”就匆匆匆忙忙走掉了。
朱自强原本就没指望他能帮什么忙。猪大肠死了,猪肝跑了,猪脑壳走了,看着一脸憔悴的五花肉,朱自强心酸无比。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都是逼出来的。有好日子谁愿受罪啊!朱自强原本就被吴疯子打小训练得无比坚韧,可突遭变故,一时间也回不过神来。
猪大肠的头七已经过了,整整三个赶集没有杀猪,这也让狗街人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清淡起来——要是猪大肠在多好啊,人们开始怀念这个杀猪的胖子。
在杀猪匠的家里,母子两人依然每天给猪大肠烧纸钱,插上三炷香,腾出猪大肠平时爱坐的位置,摆上灵牌子,这就是个简单的供奉。
这天,小雷和吴飞悄悄地摸到朱自强家里,见母子两人又在烧纸,屋里弄得烟雾弥漫,呛得人眼泪鼻涕一把抓,两人冲进去,一人扶一个把母子二人给架出了屋子。
“自强,你这是干啥?伯母要是被你弄病了怎么办?”吴飞气得脸色通红。他能理解朱自强心中的伤痛,毕竟父亲死了好几个钟头才赶回来,没有扶着猪大肠落气,做小儿子就是不孝啊!
朱自强闷声不说话,低着头发愣;五花肉强笑几下,但始终说不出什么来——看样子母子俩都被熏迷糊了。
小雷没说什么,可眼里也透出一股子不满,等屋里的纸钱烧过,烟气慢慢散完了,四人重新进屋,小雷扶着五花肉坐好,然后动手开始打扫屋子。到处乱糟糟的,这哪儿还像个家呀?
小雷心里叹口气,生活……这就是生活,狗日的生活!不知道接下来朱自强要怎么过。
吴飞见小雷一个人忙得不行,扔下朱自强帮忙打扫。整个下午,两个小伙子又是清理屋子又是做饭,总算整完后,母子俩也清醒了。
“唉,还是小飞和小雷乖啊!自强有你们这样的兄弟也值得了,要不是他爸走得太急……”眼瞅着五花肉又说到伤心事,小雷急忙道:“伯母不要想那么多,自强这么厉害,你要是不挺住,叫他怎么能安心读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