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24)(1)

聚会的地点就在什刹海烟袋斜街的一个二层小酒吧里,临窗而坐,放眼望去,就是亭台掩映,灯红酒绿的后海,冷不丁我还以为时空转换到了古代的秦淮河边了。这两年只顾埋头带孩子了,很少有机会到城里来怀旧了,“惟富足,才有可能浪漫;惟太平,才有条件浪漫。”现如今,到哪儿不是抬抬腿都要钱?可不比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家就住在地安门,沿堤垂柳,满塘枝荷;熏风拂水,藕香扑衣。夏天在荷花丛中游泳,顶着荷叶浮出水面的情境真有“误入藕花深处”的古雅情致。冬天在什刹海冰面上滑冰,那更是北京孩子必不可少的一大乐趣,用当年年长我几岁的哥们儿话讲:“没在什刹海滑过冰,那还能叫‘顽主’?”上学后,翻看过《燕京岁时记》,其间记述:“什刹海在地安门迤西,荷花最盛,六月间仕女云集。凡花开时,北岸一带风景最佳,绿柳丝垂,红衣腻粉,花光人面,掩映迷离。真不知人之为人,花之为花矣。”可见什刹海自古便是文人名士,王公大臣们悠游寻乐的去处。如今象我们这样的过期“愤青”,已经不适合三里屯的喧闹放纵了,纷纷趋之若鹜地赶到什刹海闹中取静,而飘洋过海的老外为了寻找纯正的京腔京韵还有大隐于市的中式情结就更非这里莫属了。因此,这两年什刹海周边酒吧林立,人声鼎沸,早已不似当年浑然天成,清新淡雅的工笔画,倒是更象中外混搭,土洋结合的POP风格的拼贴画。

我来早了,因为周末堵车,大部分人还没有到,我只好百无聊赖地溜达到门口,顺便看看身边过往的“美女”来养养眼,12月的北京冷得已经刺骨,可是在这里晃悠的妞儿们,大多不是露着大腿就是露着小腿,上面则是背心,坎肩层层叠叠,内长外短,还披挂着各色大小不一的披肩围巾和项链,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波希米亚风格”了吧,在我看来就是很多人披了条毯子在路上疯疯癫癫地走来走去。我特意数了数,长短不一最多的有七八层,可就这么多层也没全包住前胸,露着一块白花花的“良田美景”。溜河风一吹,她们赶紧裹紧了衣服,加快了步伐,超高根的靴子把地踩得“咚咚”作响,整个身子也跟着抑扬顿挫,花枝摇颤。她们的脸我都不用看,几乎千人一面:精致的妆容,卷曲的长发,都象是刚从韩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不过,只要一开口,就能听出不是北京妞儿,在北京,不光水资源稀缺,美貌也是一种稀缺资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美女荟萃,但是点缀北京的美女绝大多数都是外来的,除了小章(子怡)和老徐(静蕾)外,那些在电影里、在舞台上蹦达得最欢的,多半是东北妞。

正当我浮想联翩的当儿,绢子喘着气,步履匆匆地赶来了:“不好意思,刚一下班就往这儿赶,长安街突然戒严了,绕了一大圈才过来,我已经订了房间,在楼上,干吗杵在这儿挨冻?怎么就你一人?媳妇呢?”她忙不迭地问了一大串,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了,就边寒暄边跟着她上楼了。

绢子的老公大宝,我们打小就一起玩大的。他们俩是大学同学,虽然比我小一岁,可是人家一毕业就结婚了,那时侯我还正打着灯笼夜以继日地找媳妇。文科类的学校女生多,机会自然也多,不象我们理工科,凤毛麟角的几个女生,还长得不是水深火热就是苦大仇深,和菜花有一拼,一脸的青春美丽豆,远看勉强能分辨出来是个女的。绢子当年也并不出众,说不上有多漂亮,但是晚开的花也晚谢,结婚后,她倒是出落得越发耐人寻味了,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可以在婚后七八年和丈夫上街,仍被人看作是老公的“女朋友”。他们两口子参加聚会从来都是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活脱脱一对碧人,是我多年来羡慕的对象。

绢子穿着深咖啡色条绒长裤,上面是驼色的开身毛衣,除了无名指上的婚戒外,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大方,虽然有些保守,但却舒服自然,挑不出毛病,这才是典型的北京女孩装束。她神情有些疲惫,但仍旧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停地问我家孩子的情况:“你真应该把宝宝带来,上次见她还那么小,象个瓷娃娃,眼睛大得惊人,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漂亮的宝宝……”她丝毫不吝惜地大加溢美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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