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十一长假,我不是在我家陪孩子就是到我妈家陪姥姥,标准一个“三陪”。好容易过完了假期,送走了舅舅,舅妈。我姥姥在我的诚心挽留下,终于决定留在北京了,她是个“搬砖”爱好者,一上牌桌就精神抖擞,不吃不喝都乐意。三天两头就盼着我回去:“这豆丁她爷儿俩怎么还不来呀!我这一缺三要到什么时候呀?”所以一到周末我就往我妈家跑,去讨她老人家的欢心。
自从姥姥住在我家以后,我爸就再也没机会出去跳舞了,每次我回家他都在厨房里忙活,把肉末青菜香菇香肠切成碎末儿,再和米饭烩在一起,熬呀熬,就成了一锅阿香婆一样的“糊涂粥”,我姥姥牙不好,只能吃这样的菜饭。这种饭,费工费时,闻起来香,吃起来就不敢恭维了,就象在吃别人嚼过了几遍的烂饭一样。我爸在我妈的调教下,已经养成了几十年如一日自觉主动下厨房的好习惯。可是那也只是给我妈做饭,一给别人做饭,他那原本的“南瓜”脸,几天下来就拉成“冬瓜”脸了。
我看他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就凑上去没话找话:“爸,好男儿志在四方,好男儿敢下厨房呀!”我爸转过身去抽烟,假装听不见,我讨了个没趣儿。心想:你才和丈母娘住了几天呀,都不耐烦了?你都知道要求我要孝敬你们,也该给我做个表率孝敬孝敬更老的老人嘛!好不容易给你争取了一次难得的机会,您还生气了,生我的气去吧,别把自己气死!
结果,到吃饭的时候我终于尝到了我爸的“厉害”:面条很筋道,但却咬不动;牛肉吃起来,象是跑完马拉松选手的鞋,不光硬还难闻;馅饼嚼起来像古代的纪念碑…… 即使让死囚犯吃这样的饭都是不人道的。
又过了一个月,我爸的“冬瓜”脸,干脆拉成“黄瓜”脸了。我在心中庆幸:还好我们一家三口没和他们住在一起,不然不出三天肯定被扫地出门。连伺候我妈的妈他都敢不耐烦了,这还了得?也不怕晚上‘床头跪(柜)’啊?我太了解我爸了,他就是胡适先生笔下新“三从四得(德)”的男人样板:“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的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了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当然,如果我妈舍得,他没什么舍不得的,因为他的钱都在我妈那儿了。
终于,也许是看不惯我爸的“黄瓜”脸,也许是不能忍受长期的“一缺三”,我姥姥说什么也不在北京呆了,闹着要回上海。也许姥姥和自己亲闺女生活了两个月,发现也不过如此,又念起自己儿媳妇的好来。只是,刚刚喘了一口气的舅妈也不想再象过去那样“驴子拉磨”般地辛苦了,迟迟也不过来接,姥姥就这样“搁浅”在我家了。
这两个月来,豆丁上了半天制的亲子班,学得有点淑女样儿了,当然,仅限于在外人面前,在家里依旧是混不吝的小魔女。别人的孩子都是妈妈带着上课,我家孩子都是丈母娘每天一接一送,还要陪着她做那些在我看来极其弱智的幼儿游戏,让丈母娘象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和一群两岁孩子又蹦又跳,也真难为她了。
学校离家有两站地,丈母娘每天却迎着三九天的寒风风风火火,乐此不疲。我让她一定来回打车,可是她把打车钱全都私下存起来给孩子买成童话书了,还得意地说:“就那两步路还打车,真是钱多烧的了,几十块钱,屁股后面一溜烟儿,说没就没了,钱就这么糟践真浪费。看我多走两步路既能锻炼身体,还能多买几本书,又能学多少东西啊!” 我心疼女儿怕把她冻坏了。丈母娘却大手一挥:“这点小风算什么,全当是经风雨见世面了。你放心,我抱着她呢,冻不着她的。”没办法,胳臂拧不过大腿,“天要下雨,娘要跑路”,我只好随她去吧。
马上要过圣诞节了,丈母娘带着打扮得象圣诞树一样的豆丁参加亲子班聚会了。我的担心终于还是发生了。丈母娘身宽体胖行动不便,再加上圣诞节车上人又多。她抱着女儿在下公交车的时候把脚给崴了,还好,她一直死死地抱紧孩子,所以女儿安然无恙。眼看着丈母娘的脚肿成了新出锅的大馒头,豆丁在一边没心没肺地说:“噢,姥姥的脚变猪蹄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