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手机(1)

舰东的名字翻译过来的意思好像跟海有关系,“波子”这个外号就是这么来的。因为罗比、梅克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所以他们经常叫他波子,而康拉德呢,还是习惯用舰东这个名字。

舰东的父母是中国人,在这里经营着一家餐馆,这家餐馆只做面条。餐前面条,主菜面条,饭后点心还是面条。带汤的面,不带汤的面,浇着辣味卤汁或是甜酸卤汁的面,有像头发一样细的面,也有像手指一样粗的面。

舰东最喜欢的食物是比萨,一听到面条这个词,他就会马上逃跑。

舰东家的餐馆位于一座狭长的老房子的底层,这幢老房子夹在现代住宅区之间,它有三层楼,舰东一家都住这里。舰东有六个兄弟姐妹,他是其中最小的。他的两个哥哥都已经结婚,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舰东自然也就当了叔叔。

无论是梅克斯还是罗比或是康拉德,他们一向分不清李家的家庭成员。每天早上他们都要到舰东家的门口去找他,因为舰东的妈妈不允许他在街上等他的朋友们。

总而言之呢,舰东的妈妈就是想把舰东放进一个钟形的隔离罩里。当他还是婴儿时,身体非常单薄,还差一点死掉,所以妈妈总是替他操心。即使在春天,天气已经很暖和的时候,她还是把儿子塞进冬天穿的夹克里。每次妈妈想强迫他穿上长长的裤衩时,舰东就把自己关在厕所里,直到妈妈拿着那令人厌恶的白色玩意儿走开,他才出来。

不久前,舰东发现自己家里有点儿诡异。每当他夜里起来去厕所时,总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可当他转过身,却没看见一个人。其实,解开这个谜的关键是那张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床边的新地毯。这张地毯是日本的一项发明,是他妈妈专门订购回来的。地毯里面安装了联络装置,只要舰东一离开床,它就马上发出报告,舰东妈妈枕头下的小盒子就立刻一边震动一边发出丁零零的响声。这时妈妈就踮着脚走到前厅,看看她的宝贝儿子究竟是拉肚子呢,还是只是睡醒了起来上厕所。

后来,发现了真相的舰东索性把地毯的电线剪断,从那以后,晚上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诡异事件。

这个星期一早晨,梅克斯刚一按响门铃,房门马上就被拉开了。舰东一定早就等在门后了。房间里传出欢乐的细语声,李家正在吃早餐。他们都在说汉语,所以梅克斯一句也听不懂。舰东抓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说:“我要走了。”

大伙儿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的。因为有一场赛跑在等着他,而且他每天都输,这个星期一也不例外。

这时,舰东的妈妈就像传说中的神仙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没人看到她过来,但她就是轻而易举地过来了,并且开始拉扯舰东的衣服。她还把手指弄湿,试图把舰东用发胶和水好不容易竖起的几缕头发压下来。同时,她的警告也如潮水般向舰东倾泻下来:在课堂上要集中注意力,不能惹老师生气,放学后要赶快回家,休息的时候不能吃红萝卜,因为红萝卜会使他肠胃胀气。

梅克斯、罗比和康拉德不知道他们应该往哪里看,所以他们就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轻声地哼着歌。而舰东呢,他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直到伙伴们听到一记不可避免的吻别声后,他们知道,舰东终于自由了。他以世界冠军的速度从陡而陈旧的木楼梯上跑下来,逃到街上。

下一个街角藏着一个箱子,外面围着一圈碎石块。舰东把暖和的夹克脱下来,放进箱子,换了一身稍微薄点的深色牛仔服,牛仔服的后背绣着一条正在咆哮的龙。这件衣服是外婆买给他的,换衣服的主意也是外婆出的。

“无缘无故惹父母生气是不值得的。”这是外婆给舰东的建议。她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脸上布满皱纹,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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