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时我们在昌平园,圣诞节下大雪,我还摔了一跤。”她搓了搓手,插进口袋,“太好笑了……”
她在说笑,却全无笑意,唯有淡淡的哀伤,缀满眉宇。
“我要寄信。”她停在邮局门口,“要不你先走?”
“没关系。”
她很仔细地将信投入邮筒。我望着她,如同望着一幅夕阳下的剪影,淡雅、抒情,不可言喻。
“原来你在这儿!”有人从身后猛拍我的肩膀。是琳琅。
“我下午找过你……”琳琅拽着我就走,“去吃饭吧。”
她显然看见了琳琅。她向我挥手告别。
“等一下……”我甩开琳琅,径直向她走去。
“明天要不要帮你占座……”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一把握住她悬在空中的手,可以从此改变那个潜藏寂寞、包裹忧伤的手势,然而我什么也不敢做,我只是继续我的怯懦,“明天我还有课……在文史。”
“不用了,谢谢。”
我不敢揣测这是哪种意义上的拒绝。
29楼最终阻断了我的视线。
“去哪里吃饭?去艺园?去家园?或者去南门外?”琳琅的兴致很高。
我一路等待着她的好奇,但她什么也没问。或许像她这样骄傲的女生,根本看不见别人。
颜:
我不明白,为什么分离不能成就爱情。或许,我只能用意识中的你来解释——你更喜欢缤纷绚烂的方式。比如分别,你便当做永诀;又如相遇,你便希望永远。这种奢望恐怕人人都有,你不过更强烈些,因此我从来无法怪你,但也因此,当你走近,便有我不由自主的退开。
说起来我比较迟钝,因为我不太注意旁人,而你,总能听到教室前排外套摩挲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确实存在,或仅是出于最最浪漫的联想,或仅是感觉到了你所企盼的爱意;但你这样地注目旁人,便在无意中把自己的期望抬得更高,更难于实现,然后便有愈来愈少的信心,去生活,去爱。
我不相信没有爱情你可以活着,因为我是这样,所以必定你也是。
圣诞快乐。
雷:
今晚全班在南门外的“旺福楼”包饺子。男生和面,女生包馅,合作顺畅,战绩辉煌。
或许是即将毕业的缘故,班里策划的活动越来越多,借故缺席的倒是越来越少。一顿饺子,男生喝得很凶,女生也有喝醉的,好在没有出现传说中的抱头痛哭的场面。
很奇怪隔了这么久,我,还有你,依然书写着不变的文字,感叹着同样的人和事。
我确实活着,没有爱情,只是你从来不信。不过你不选我是对的,我早就佩服你的聪明,非同一般的聪明。
今年的圣诞没有下雪。
宿舍里,穿着母亲寄来的棉睡袍,左手边的台灯开到最亮,照得很暖和。
文史楼,一层门厅狭小见方,左墙贴着整一星期的教室占用表,右墙挂着四角开裂的旧式木黑板。黑板上歪歪斜斜、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符号、留言。
——“我在107。”“先走了。”“调课。”“打电话给我。”“回宿舍。”“晚饭见。”“对不起。”
没有一个名字,只有五颜六色的圈圈点点,千奇百怪的代号——“W”、“ZZ”、“小猪”、“迷糊”,个性鲜明的简笔画——三角、笑脸、眼镜、兔子,和数不清的柔情蜜意、心领神会。
一连几天,我都试着在黑板角落留下讯息——“206”与一面彩旗。留言并不显眼,或许只是自我安慰,只是心存幻想,只是情不自禁,只是无计可施。如果心与心之间真有轨道,不知怎样强烈的意念才足以牵引,那满载爱与哀愁的列车,终有一天,驶入她的怀抱。
颜:
荷包蛋也未必能煎的女人,十指纤纤包饺子的样子,真的很动人。
我说过你定会成为像你母亲那样温婉恬静的女人——从那天同学聚会、你在我家洗碗的一刻开始,我就相信,你终将为某人如此温柔地存在,而的确也曾期盼那个家伙是我。
说起来,我那位也是因为天天瞅着我买菜做饭,才有一半的心思看上了我。在烟台时,与她和她的一个女伴同租了一套房子;“同居”第一天,就讲明了我“只开饭不洗碗”的原则,所以后来虽然极少有话却每天合作愉快相敬如宾;再后来,我向她坦白她洗碗的背影让我心动,而她终于也在我的大男子主义上花掉了另一半心眼。
很久没与P4联系,听说她搬去了我租过的房子,与现在的她一人一房间,戏剧性太强,一时无法说些什么。
阳光依旧不错,窗外晒着被褥,风也暖人,突然想知道,上次那个“他”是否抽烟。
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