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境(2)

雷:

昨晚真的很开心。忍不住看了《甜蜜蜜》——曾经信誓旦旦的“恋爱保留节目”,至此又少了一项。去酒吧听合唱团老友的LIVE,虚荣了片刻。

遇到一个单眼皮男生。高高瘦瘦,标枪似的。

他是那种站在哪里都显眼的人——尖领的白衬衣,合身的呢外套,笔直的黑西裤,干净的黑皮鞋——还有淡淡的“强生”的味道。

他必定有很好的家教,举手投足,引人注目却毫不突兀。

他的眼睛像五月晴空一样明净。睫毛很密,灯影下仿佛描了淡淡的眼线。鼻梁很挺,偶尔会有天真执拗的表情。嘴唇的曲线十分柔和,笑起来一尘不染。

他有一双弹琴的手,十指修长,指缝间透出隐隐的力度。

我似乎喝醉了,自言自语很久。

他的目光在我脸颊摩挲,温热潮湿。有一阵我想用手去捉,捉住那光芒,看看究竟有什么在里边闪亮。或者,我只捉住了他的笑,精灵似的,在我掌心,一直跳舞。

“昨晚熄灯后回来的吧?”流星从上铺探出脑袋。

“嗯。”

“你老实交代……”流星换成了倒悬的姿势,铁床不停摇晃,“是不是在谈恋爱?”

“嗯。”

“拜托,给点回应。”

一晚上,我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梦着,眼前只有她的微笑,她的泪光——汹涌而来,呼啸而去——还有断断续续的,关于“甜蜜蜜”的低吟浅唱。

“不吃早饭,吃不吃午饭?”流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我出去一下。”

难得的雨天。

雨丝缥缈,雨声隐约。

有人撑伞,有人淋雨。有人漫步,有人急行。

天很低,仿佛幕布拉得很近,遮挡了一切心事和表情。

从小南门出来,我甚至不能确定要往哪个方向游荡。

雨雾中,街角的音响也变得优雅。不知名的歌曲点燃了心中之烛。

从小南门到图书城,我开始一路搜寻。

每一家音像店,每一排陈列架,我都再三确认。

“没有。”“没有了。”“真的没有。”

雨越下越大,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在一家音像制品出租店。

“有是有,不卖的。”老板正坐在门口吃盒饭。

“很重要的,帮帮忙。”我的样子一定十分落魄。

老板反复打量着我,从头顶到脚尖。

我的眼神定然已失去应有的“退让”。

“好吧,很旧了,没有封皮,不保证质量的。”

“太谢谢了。”

我把它裹进了蓝底碎花的包装纸。

“楼长,能不能找一下432的在颜。”

昨晚,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宿舍号。那是我的爱情密码。在31楼前,我不再心虚,不再茫然,因为我游移的目光,离散的思绪,都从此有了焦点。

“生日快乐。”

“谢谢。”

她的长发已绾起,妆很淡——或者根本没用“胭脂水粉”——她只是羞涩。

颜:

下午给你写信,宿舍里始终不得安宁,写了很久;或许这两天天气总是变幻,也有些关系。并不很长的文字,对着坐了许久,分不出那“他”是否真是一个“他”,或者仍有我的影子。

容易和不容易忘记的人或事被一一捡起来,翻看着,感觉是特别的。好些费很大心力才捱过的时刻、话语、表情和内心,都不再有勇气和激情去承认了;可以的,仅仅是回味,但却模糊,总不如你小说式的文字。

飞进去看自己的心,你留的一颗泪还在,所以无法反驳说些什么——“天真执拗”,这个你从课文里记下的词我很喜欢,希望是曾给过你那样的记忆的。

雷:

后来他送了《甜蜜蜜》的影碟给我。

盒子有些旧,丝丝缕缕的划痕,令原本透明的塑料像被时光打磨过一样。没有封皮,盒子边缘的胶水似乎已被人精心除去。影碟上印着“甜蜜蜜”、“黎明、张曼玉领衔主演”……就像一张橘红色的笑脸。翻过来掉过去,一面是“disc A”,一面是“disc B”——都会风车一样,轻轻转动。

他说影片租得很频繁,所以损伤很大,不一定能完整播放。他在道歉,嘴角却有掩不住的得意。

原来爱情故事可以这样一览无余,何苦要“比喻”来“拟人”去搞得模棱难懂。

原来恋爱经典不仅可以预约,还可以冷藏保鲜,随时重温。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喜欢它积攒的幸福的重量。

临近下课,走廊上积聚的交谈声、脚步声就像涨潮似的,从门缝、窗缝、墙缝不断涌入教室,渐渐淹没了教授的讲课声。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