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像赌徒(10)

“福尔摩斯先生,你不可能发现!”

“只怕未必。我坐在沙发上时,你一直注视着我左边那张小桌。而当时桌上除了杰沃斯?达林顿爵士寄来的那张饰有纹章的信纸之外,什么也没有。”

“噢,愿上帝宽恕我!”可怜的年轻姑娘哭喊道。

“你当时的反应很奇怪。你愣愣地盯着桌子,仿佛认出了什么。当你遇上我的目光时,吓了一跳,脸色也变了。我故作随意地聊了几句,便引你说出受雇于霍夫公爵———‘希尔尼斯’之主的实情———”

“不!不!不!”

“你要调换蜡像手里的牌很容易。你的祖父说过,陶平夫人蜡像馆有扇侧门锁不紧。你可以半夜偷偷溜进去调包,早晨再堂堂正正去接祖父回家。

“如果头天晚上你祖父就告诉你馆内有些不对劲,你也许还来得及销毁证据。但他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说出来,当时罗伯特?帕斯尼普也在场,你没有机会独处。他想来找我的时候,你估计也极力反对。后来,华生医生又在无意中告诉我,你还企图把蜡像手中的牌拿走弄乱。”

“福尔摩斯,”我喊道,“别再折磨她了!真正的罪犯不是巴克斯特小姐,而是正站在一边嘲笑我们的这个流氓!”

“相信我,巴克斯特小姐,我不想为难你,”福尔摩斯说,“我毫不怀疑,你必定是在偶然间得知‘希尔尼斯’的秘密的。隔壁房间里只有不痛不痒的打字机响声时,贵族运动家们说话往往不会留什么心眼。但遭到长期紧密监视的杰沃斯爵士肯定逼迫你留心窃听情报,然后用这种精妙的手法将有价值的消息传递给他。

“一开始这办法似乎显得精妙过头了。说真的,我原本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干脆写信给他,直到刚才他找上门来,我才得知就连他的信件也遭到监控。纸牌是唯一可行的途径。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证据———”

“不,老天在上!”杰沃斯?达林顿爵士说,“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他的左手如同一条发动突袭的蛇,瞬间就从福尔摩斯手中将纸牌夺了过去。我的朋友本能地站起身,肿胀的脚踝处传来一阵痛楚,他勉强咽下一声惨呼,却又被杰沃斯爵士用右手揪住衣领,推回到沙发上。

占了上风的对手再次放声狂笑。

“杰沃斯!”巴克斯特小姐绞着双手恳求道,“求求你!别那么看我!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噢,不!”他粗鲁地哼了一声,“不———不———不!你跑来把我出卖了,对不对?看见你的时候可吓死我啦,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谁问我我都会这么说。现在给我闪到一边去,该死!”

“杰沃斯爵士,”我说,“我已经最后一次警告过你了。”

“医生想捣乱,呃?我……”

现在我承认,当时并非判断力出众,而是运气帮忙。但也不妨一提,我出手的速度也许比朋友们想象中要快,只消听听巴克斯特小姐的尖叫就明白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不顾脚踝的剧痛,又从沙发中跃起。

“啊,华生!一记绝妙的左拳命中,再来一记右拳正中头部,我还从没见识过!你下手够重的,十分钟之内他是醒不过来了。”

“他踹门进来时,可怜的巴克斯特小姐肯定受惊不小吧?”我揉搓着隐隐作痛的指关节,“我还得费神给哈德森太太提个醒,我听见她端着咸肉和炒蛋上楼来了。”

“老华生真是好样的!”

“你笑什么,福尔摩斯?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不,不,决然没有!不过有的时候我还真疑心自己太过浅薄,而你则深藏不露,远远不是我平时想象的那个程度。”

“你是在讽刺我吧。不管怎么说,证据都在这儿了。但你可不能公开揭露杰沃斯?达林顿爵士,否则就同时出卖了巴克斯特小姐!”

“哼!我和那家伙还有笔账要算呢,华生。他想给我一份职业拳手的工作,说实话,我倒不生他的气。这称得上是莫大的褒扬了。但他居然把我和苏格兰场的警探混为一谈!恐怕这种侮辱我会牢记在心,决不原谅。”

“福尔摩斯,还要我怎么求你才行?”

“好吧,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这些纸牌就作为我们的最后一招,以防那位睡美人再度行为不端。至于巴克斯特小姐———”

“我爱他!”可怜的年轻姑娘激动地喊道,“或者……唉,至少我以为自己爱他。”

“无论如何,巴克斯特小姐,华生会如你所愿守口如瓶的。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你身为一位曾祖母,带着微笑安然辞世。而在那之前半个世纪,你就已经把杰沃斯?达林顿爵士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我永远忘不了!永远!”

“哦,我想也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笑道,“‘我们深情相拥,而后在某一天彼此厌倦,这就是爱。’① 这句法国格言里包含的智慧,比亨里克?易卜生② 的全集还要丰富。”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