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座钟(6)

我摸不着头脑,又有点委屈,拿起帽子就出门了。夜晚寒气袭人,雾不算浓,但路面上尽是裹着冰碴子的泥浆。不到半小时,一辆双轮小马车就将我送到贝克街。我注意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已完成任务归来,不由得有几分激动。楼上的窗户里亮着灯,我还几次望见他那嶙峋的身影在窗帘后来来去去。

我用钥匙开了门,轻轻走上楼梯,推开了客厅的门。福尔摩斯显然是刚刚到家,因为他的披风、帽子和旧手提包都随意散落在房间各处,一如他平日不修边幅的习惯。

他站在书桌前,背对着我,沐浴在绿色台灯的光线中,正逐封撕开一小叠信件。听见推门声,他转过身来,立刻就拉长了脸。

“啊,华生,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弗赛斯小姐呢。她迟到了。”

“天啊,福尔摩斯!如果那些恶棍胆敢伤害那位年轻女士,我可不会轻饶他们!”

“恶棍?”

“我指的是查尔斯?亨顿先生,另外还有梅欧夫人,虽然如此指斥一位女士令我深感痛心。”

他那鹰一般严厉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善良的老华生啊!”他说,“总是迫不及待地要英雄救美。可有时你真把事情搅得一团糟。”

“那么我相信,”我正色回应道,“你的欧洲大陆之行硕果累累?”

“猜对了,华生!请原谅我一时神经兮兮。不,我此行算不得成功。我似乎是响应召唤一般,直奔某个你也耳熟能详的欧陆城市,然后又如期返回了。”

“于是呢?”

“那位———亨顿先生,华生,是个受惊过度的人,但他并没丧失理智。想必他甫一离开瑞士,就立刻意识到那封伪造的信件是诱他上钩的圈套。但我没能找到他。他现在身在何处?行行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称他为恶棍。”

“也许我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但我不可避免地厌恶那家伙。”

“为什么?”

“如果他果真出身高贵,礼数周全也无可厚非,但他过于毕恭毕敬了!他在大庭广众下演戏。他沿用了欧洲大陆的习惯,称呼一位英国女士为‘madame’,而不是老老实实用‘madam’。福尔摩斯,这根本不是英国人的说话方式!”

我的朋友似乎被吓到了,莫名其妙地打量着我。他正欲答话,我们便听得楼下门外有四轮马车咔嗒作响。不到一分钟,西莉雅?弗赛斯就走进屋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神情肃穆果决的男人,头戴有滚边的圆顶礼帽。根据那副络腮胡,我推断他必是男仆崔普利无疑。

弗赛斯小姐的脸冻得通红。她穿了一件毛皮短外套,带着一个精致的皮手袋。

“福尔摩斯先生,”她未及寒暄便脱口而出,“查尔斯在英国!”

“不出我之所料。他具体在什么地方?”

“在格罗斯顿公馆。我本该昨天就发一封电报来的,但梅欧夫人不让我那么做。”

“我太傻了!”福尔摩斯一拳捶在桌上,“记得你说过,那地方非常偏僻。华生,麻烦你把萨里郡的大比例尺地图拿来好吗?谢谢。”他的声音愈显严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亲爱的朋友,”我抗议道,“难道查地图就能发现罪行吗?”

“旷野,田地,森林。格罗斯顿公馆方圆三英里之内最近的火车站!”福尔摩斯呻吟着,“弗赛斯小姐,弗赛斯小姐,你要回答很多问题!”

年轻女士惊得退了一步。

“我要回答很多问题?”她喊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先生,我向你和盘托出的这一谜团,已经令我六神无主?查尔斯和梅欧夫人都三缄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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