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杜格格地笑:
“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我不也是从那阴沟里出来的吗,嗯 ”
“从阴沟 ”我吃了一惊,“米米杜,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
“那还用说,女人的肚子呗。”
我为之愕然。心想,只有莎士比亚在他最有灵感的时刻,才能为描绘分娩这个奥秘找到一个如此赤裸裸的写实主义词语。我看了看米米杜。他的眼睛大而无神,有点斜视。
“你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米米杜 ”
“你想我是怎么过的 像个帕夏!早晨醒来,吃一块面包,然后去干活。杂活儿,不论哪里,不论什么活儿。替人办事,运肥料,拾粪,用我的竿子钓鱼。我住在婶子哭丧婆雷妮奥家里。兴许你认识她,大家都认识她。而且还有人给她照过相。到了晚上,我回到家里,喝一碗汤,再喝一点酒。要是没有酒,我就喝水。老天爷 的水,喝足了,喝得肚子像鼓似的。然后,晚安!”
“那你不想结婚吗,米米杜 ”
“我 我不是傻瓜!你这上头是怎么想的 让我把烦恼事全背上吗 老婆需要的是鞋子!我到哪儿去找鞋子 瞧,我就光着脚走路。”
“你没有鞋子吗 ”
“怎么会没有 就是我婶子雷妮奥从去年死了的一个家伙的脚上扒下的那双。可我只是到复活节到教堂里和盯着神父看的时候才穿上。然后脱下来,挂在脖子上回家。”
“那么你在世界上最喜欢什么 ”
“首先是面包。噢,我多么喜欢面包呀!热乎乎的,皮脆心软,尤其是小麦面包。然后么,酒,睡觉。” “那么女人呢 ”
“呸!吃,喝,睡。我跟你说,其他全都是厌烦事儿!”
“寡妇你喜欢不喜欢 ”
“把她留给魔鬼去,我跟你说,这是最好的办法!Vade Vetro,
Satanas!①”
他连啐了三口唾沫,并画了个十字。
“你认识字吗 ”
“不识字。我小时候,大人强迫我上学校,可是我立刻就得了回归热,成了傻子。这么一来我就不用上学了!”
左巴对我提问不耐烦了。他一心想着寡妇。
“老板……”他抓住我的胳膊说。
他转过头去吩咐米米杜说:
“你前面走,我们有事要商量。”
他压低了嗓音,神情激动:
拉丁文:滚开,你这魔鬼!
“老板,”他说,“这就是我指望你的。别给男人丢脸!不管魔鬼还是上帝给你送来一块精选的肉。你有牙,那就别拒绝!伸手接过来嘛!要不,上帝给我们一双手是干什么的 就是为了去接,去拿!那么就接就拿吧。女人,我一辈子见得多了。可是这个寡妇,教堂的钟楼见了她都得倾倒,该死的!”
“我不愿意找麻烦!”我生气地回答。
我感到羞恼,因为在我内心深处,也渴望着这个在我面前走过的像一头发情的猛兽似的威力无比的身躯。
“你不想找麻烦,那么你想干什么 ”左巴愕然问道。
我没有回答。
“生活,就是麻烦。”左巴接着说,“死了就没有麻烦了。活着,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解开裤腰带,找碴儿打架。”
我没有做声。我知道左巴是对的。我知道,但我缺乏勇气。我的人生走了错路,我与人们的接触只不过是内心的独白。我已堕落到如此地步,假如要我在热恋一个女人和读一本讲爱情的书之间进行选择,我就选择书。 “别再计算了,老板,”左巴接着说,“把数字丢开,把该死的磅秤拆毁,把铺子关掉。现在是你灵魂得救或是丧失的时候了。听我说,老板,拿两三个金镑,可得是金的,不是纸币,纸币不耀眼,用手绢包上,叫米米杜给寡妇送去。教他这么说:‘矿老板向你问好,送给你这块小手绢。这是点小意思,但礼轻情义重。’让他还说,‘叫你别为丢羊的事发愁。就说找不回来也不要紧。有我在,别害怕!他看见你从咖啡馆门前走过,打那以后,他的心里就只想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