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用瓢梗撬破外圆里空像块白玉玦样的糯米酒,三口两口划到嘴里就没有了。正要走,洪掌柜叫牢大家,讲要听听闫天师写诗。
请大家吃了糯米酒的闫天师很高兴,眼睛眯了眯,又一拍桌子,讲:有了,大家听牢啊,我的诗--
白银样的白公碗滚滚圆,
白玉样的糯米酒滚滚圆,
没有老子我出两个大铜板,
你们哪里会有三对酒窝滚滚圆。
四个人肚子还是空空的,只想到早点到馆子店好端端吃一回。寻到馆子店坐进,作东的何老爷七讨价八还价,讲这个店里的东西这样不好吃那样不好吃,还讲兰溪城里没有一家东西有严州府好吃。顶后头走出门,看到一个伙计在门口头用油沸一片片的臭豆腐,沸好以后塞到馒头里夹紧。何老爷问多少钱,伙计讲两个铜板一副。何老爷就很不情愿地挖出八个铜板来,买了四副馒头夹臭豆腐。吃掉之后,头脑壳拍来拍去,还是拍不出名堂。实在没有办法,就乱念了几句:
兰溪佬的馒头滚滚圆,
兰溪佬的臭豆腐滚滚圆,
弗有老爷我出两个大铜板,
你们哪里会吃得一个个臭气熏天!
笑是好笑,就是少了一个滚滚圆,还有臭豆腐本来就方而不圆,洪掌柜要罚他再请一回,何老爷哪里舍得,头一个往前头逃,讲要去嬉茭白船要紧。
码头边的茭白船一只只停了河港边,夜晚头红灯笼一只只挂起来,齐整女人一个个站在船头上用手帕招手。谢天师上船去问价钱,讲招牌主要十个白洋,另外的是五个白洋,顶差的也要一个白洋。这个钱价把谢天师吓坏,他身上笼里笼总没有几个铜板,哪里吃得消嬉茭白船哟。刚要转身,就有一个小婊子笑眯眯过来,舌头上叼了一颗瓜子肉,伸出来要喂把他吃。谢天师吃不消女人家这样的婊子相,乖小狗样猴急急把嘴送过去,把瓜子肉吃下。一边吃一边不老实,拿出手来要摸。婊子讲:摸是好摸,要两个铜板。谢天师很不小气,就请大家到茭白船上一人吃了婊子嘴里的一颗瓜子肉,一人摸了回奶奶头。顶后头谢天师回钞八个铜板的时景,又带便多摸了几下。何老爷不肯,又要上去补摸,哪里晓得小婊子不依,还送给他一个栗子壳(注:栗子壳:暴栗子),痛得他哇哇叫,直骂兰溪婊子厉害。骂了又笑,讲这个婊子有点鲜味。
谢天师本事也不差,对牢茭白船有模有样地念诗文:
我们的嘴巴筒生得滚滚圆,
茭白船上的嘴巴筒也生得滚滚圆,
没有老子我出两个大铜板,
你们哪里晓得兰溪婊子奶头滚滚圆!
大家都发疯地笑,边笑边竖起大拇指头,夸谢天师的诗文写得顶好。
后来一想,光摸一把奶头太可惜,就说今天嬉得又遂意又不遂意。遂意的是看到了茭白船上的婊子勾男人的本事,不遂意的是身上带的铜钿不够,硬货太少。
洪掌柜讲,等你们到严州寻着大财主,日子就好过了。闫天师走到门口,对着天叹气:唉,我那个姓汪的财主朋友啊,这下肯定又进地窖里点白洋了,又开始唱歌了:哗啦啦落大雪啦,哗啦啦落大雪啦,落下来一片片,一片片,……满地都是雪白雪白的硬货啊!
姓闫和姓谢的两个福建人坐船离开兰溪码头,想到要去严州府会姓汪的财主,大腿弄里檀木扇子扇起来,大嘴巴筒里牙齿咧起来。
出了兰溪城,一路上是许埠、女埠、洲上、施家埠、下杨、杨宅,再坐一些时候,就有人指了顺手边一个独令令的小山头将军崖在哇哇叫。将军崖上头有几块黑漆漆的石塔皮(注:石塔皮:岩石),石塔皮边上有一个庙,庙顶上有一孔烟,正一弯一曲升到云里头去。有人讲石塔皮生得像将军,有人讲往年有将军来避过难,这下的人老早不去记它了。没有办法忘记的,是兰溪和建德把这里划出来做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