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做完早晨的农活儿,劳拉就会带着玛丽到大草原走一走。春天里,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云朵投下来的一团团阴影随风飘荡在绿草茵茵的坡地上。
在她们小的时候,玛丽因为年长一些,所以总是喜欢对劳拉发号施令,可现在她们都长大了,玛丽不再像以前那么霸道了,两姐妹好像一下子变得一样大,地位也完全平等了。这种变化真是奇怪。她俩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和春风,无忧无虑地散着步,一起采摘着紫罗兰、金凤花,还采摘一些羊酸模来吃。羊酸模的花有点儿像薰衣草,花骨朵卷曲着,叶子长得像苜蓿,纤细的叶茎吃起来有股特别的味道。
“羊酸模带着春天的味道。”劳拉说。
“劳拉,它真正的味道有点儿像柠檬。”玛丽轻声地纠正道。每次玛丽吃羊酸模的时候总是不放心地问:“劳拉,你仔细检查过没有?你肯定上面没有虫子吗?”
“那上面根本就不会长虫子的,”劳拉不服气地说,“这儿的草原可干净啦!再也找不到比这片草原更干净的地方了!”
“不管怎样,你还是应该仔细看看,这样保险一点,”玛丽说,“我可不想把达科他地区唯一的一只虫子吃进肚子里去啊。”
她俩捧腹大笑起来。玛丽现在真是惬意极了,时不时说出一些挺有趣的笑话来。她的脸庞在遮阳帽的映衬下显得安详而宁静,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清澈见底,声音是那么欢快甜美,压根儿也不像是在黑暗中散步。
玛丽一向表现得很乖巧,有时候乖巧得让劳拉都无法忍受。可现在她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有一次,劳拉与她谈起了这一点。
“你以前总是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很乖,”劳拉说,“而且你的确一直很乖。看着你努力想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来,我有时候真是气啊,恨不得打你一耳光。但是,现在,你无须刻意,也无须努力这么做,就已经很乖巧了。”
玛丽停住了脚步,惊讶地问道:“哦,劳拉,好可怕啊,现在你还想要打我耳光吗?”
“不,永远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劳拉发自肺腑地说。
“真的不会啦?是因为我眼睛看不见了才对我这么好吗?”
“才不是呢!真的,绝对不是!玛丽。我几乎从来没想过你眼睛看不见这事呢。我——我只是很高兴你是我的姐姐。我希望我能像你一样乖巧,可是我想我永远也做不到。”劳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乖巧呢?”
“我并不是真的乖,”玛丽告诉她,“不过我总是在尽力让自己表现得乖一点,不过你如果知道有时候我的内心有多么叛逆、藏着多少坏心眼,如果你能看清我内心的真正模样,你就不会希望和我一样了。”
“我看得出你内心是什么样儿,”劳拉反驳道,“它一直都显现在外。你总是很有耐心,压根儿也不坏啊。”
“我明白你为什么想打我耳光了,”玛丽说,“因为我总在装模作样。我实际上根本不是一个乖女孩,只是在装腔作势,故意炫耀自己多么乖巧罢了。我看起来既虚伪,又自认为了不起,唉,我真该挨耳光。”
玛丽的一席话,让劳拉听得瞠目结舌。玛丽的这番话和劳拉一直藏在心中的想法何其相似啊!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玛丽挺乖巧的。她急忙纠正说:“噢,不,你不是这样的,你真的不是这种人。你真的很好。”
“当怒火中烧之际,我们都坏到了极点,心里只想着作恶多端。”玛丽引用了《圣经》上的说法,“但是这并没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劳拉大声问。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应该老是想着自己,老想着自己好还是不好。”玛丽解释说。
“但是,我的天啊!如果不想,谁还会变得很好呢?”劳拉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随时想着自己如何,”玛丽承认说,“我不知该如何说出我内心的想法,不过——想到的总远远不及真切体会到的深刻,我们只要坚信上帝是仁慈的就足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