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警官二十一(6)

“好,公事到此为止。”高山行看了看表,开始摘下眼镜,哈了一口气,抽出手绢细心擦拭着。

“金锐啊,咱谈谈个人问题。”

“愿听院长教诲。”金锐故做虔诚状,但心里委实有些紧张。

“那可要准备好课酬,我这可是有关婚姻爱情的经典课程。首先呢,这找对象不是选干部,更不是选秘书,而是找一个生活伴侣,不能太过浪漫,更不能把所有女性的优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加以理想化,那在现实世界中永远是不存在的。”见金锐要解释,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显得十分诚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心里喜欢谁,这样吧,我跟你讲完一个故事,再听你的,可以吧。”

金锐认真地点点头,今天高山行对他显得特够意思,两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刑警队,心理距离登时拉近了许多。

“他是一个农民的孩子,有幸考入了一所风景如画的南方名校,在那里与一个美丽的姑娘一见倾心,对方是大家闺秀,两人花前月下谈莎士比亚戏剧,在歌剧院听《梁祝》,算得上是情投意合吧。可到谈婚论嫁时,却遭到了对方家长的坚决反对,理由是门不当户不对。可老人却说不出口,只是借口说他生活习惯不好,说话声音大,吃东西不雅观,穿长裤子总爱卷起裤腿搓泥巴,老家又在农村,负担太重等等。于是这对情侣沿着江边走了大半个晚上,相互依依难舍,可谓肝肠寸断――你一定知道肝肠寸断这个典故,一只三峡边上的母猴子被渔民捉了去,公猴子拼命在岸上悲叫不止,大哭而亡。有人剖开它的腹部,腹中肠子已经断成十数截。”

高山行说到这里,情感上竟有些激动。金锐明白,这是院长在现身说法,更说明对自己是一种推心置腹的关爱。

“经过这场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他变得现实起来,找了他现在的妻子,生了两个儿子,生活得也不错。配偶就是配偶,从生物学角度讲,任何一个男人和女人都是能够结合的,关于美学意义的追求,那是文学家的事情。”

金锐想起高山行专修古脊椎人类学专业,终极观点显得过于理性了些,但他表示理解。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要告诉你,亚玲对你不错,当然,尔瑞也是不错的,可你要知道,尔瑞是姚远的妻子,全省和市直机关都在学习姚远烈士的事迹,省公安厅、市委和公安局领导都在关心烈士的遗孀,这关系烈士身后,关乎一种政治导向,并且,我已经听到一些议论,亚玲好像和尔瑞有些矛盾……”

金锐不再做声,他明白对方今天谈话的分量,也知道高校长的一番苦心。他不明白的是,一个自己曾经所爱的女人,被加上了一个“遗孀”的名分,就好像被铸上了一身冰冷坚硬的铠甲,变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偶像。

“金锐,我也绝不会强加于你,因为我不想让你像我们这代人一样,屈从命运,将爱变成永生的遗憾。但是,你要真正追求自己的爱,就要有背负大山一样的心理准备。有时候,爱情和荣誉、名利就像太阳一样,你越追它,它离你越远,当你无意的时候,你会发现它正灿烂地洒在你的身上。”

金锐缓缓吸入了一口气,待胸腔涨满,猛然一下把它全吐了出来。他发现高院长的手正轻轻掸去他肩头的灰尘。

“刘毅副厅长对你很关心,他对你也是比较欣赏的,不然是不会把亚玲介绍给你的,我无意让你去做追逐功利的市侩,但是,你难道不该为尔瑞设身处地想一想吗?”

整个谈话,可谓动情晓理,可最后这句话,却像寒光闪闪的利剑,一下子挑开了金锐心头的伤疤,使之鲜血迸流。以至于在整个教改会上,他怎么都无法集中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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