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一声近乎凄厉的紧急集合号在营地响起,就像一枚深水炸弹投入沉寂的湖底,在一两分钟可怕的寂静之后,随着能量的扩散,各个房间开始翻江倒海,搅得人仰马翻。陈嘉桐一钻出柔软温暖的被窝,就大骂狗日的金魔头,可骂归骂,金锐的两只可怕的眼睛仿佛就贴在背后,使他不敢造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整个寝室乱成了一锅粥――夜间紧急集合是不准开灯的,因而使哥们儿陷入更大程度的慌乱。
足足二十分钟,从宿舍里你推我撞的学生才屁滚尿流般站在了操场上,惨白的灯光下,丘大任还在系着自己的背包带,裤子拉链还没来得及拉上;黄琳把扣子全系错了,又龇牙咧嘴解开了重来。金锐站在队前喝喊口令,列队报数后,宣布了一条令大家心惊肉跳的训练课目――急行军拉练!
“妈呀,这厮是要吃咱的拆骨肉啦――这是要往哪儿去呀?”黑暗中的黄琳有些害怕,用肩膀顶了顶陈嘉桐。
“那还不明摆着的,打击报复呗,就是要把咱哥们儿整趴下。”
“那也不兴保甲连坐啊,我可是守法的良民一个呀。”黄琳小声嘟囔着。
“谁在说话?!”手电筒雪亮的光柱像只独眼怪兽闪了过来,随之传来了金锐的严厉喊喝声。
夜风习习,星光镌刻在深蓝色的夜空,没有月亮,脚下是一片黑黝黝的丘陵,队伍开始进入了卧牛山麓下的一片树林,沿着一条小径疾走。林中不时惊起夜宿的鸟儿,扑棱棱拍打着翅膀,将树叶抖落在夜行者的身上。突然,有一对儿像小灯泡一样的绿眼睛在树丛中闪了又闪,把队伍中的一个女生吓得尖叫一声,扑通一下歪倒在地上。七八个后来的学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叠压上去,队伍登时乱了。断后的宋尔瑞打亮了手电,扶起了倒在沟边的学员,发现压在最底下的竟是焦娆娆。
队伍排头是曹原和吴爽,这是中队选出的标兵,在金锐的带领下,他们已经穿过了树林,迈向了通往市区的环城路。猛然看到久违了的街道、静静的楼群和整齐排列的路灯,听到远处火车的鸣笛声,本不起眼的城市霎时像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虚无缥缈又遥不可及,不少人都在思念着那些熟悉的街巷和亲人们。
“你们都会唱什么歌儿?”金锐在队前大声问道。
“《同桌的你》,还有《小花》……”
“不行,节奏太慢,都是这个情,那个爱的,听我领歌: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唱!”金锐在队前起了歌子,声音从零散、沉郁到整齐高亢,从喉头里打转逐渐变得气沉丹田威武雄壮,一股粗犷豪迈之气很快驱走了疲惫。就这样,唱歌时走步,唱完一曲再接着跑。歌曲此起彼伏,持续不断。每个人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浸湿,又被夜风吹干。不知又走了多长时间,东方依稀绽露青白色。随着天色逐渐放亮,队伍中的一些人很快露出了他们的狼狈相:有衣服反穿着的,鞋带未系的,赤脚穿鞋的,还有甩丢鞋穿袜子跑的,跑丢水壶的,把背包带勒在腰里,胳肢窝里夹着被子的活像一群逃荒的难民……
在集合报数的时候,竟发现少了两个女生,连宋尔瑞老师也不见了。
许久,焦娆娆和田甜在宋尔瑞的带领下,一瘸一拐地返回基地。
两个人早在昨天拔军姿的时候,已经支撑不住了。起初,立在田甜和林溪中间的焦娆娆,发现男生们的目光不断向自己这边掠过,不禁洋洋自得。对异性的吸引力她一向颇为自信,因为不管穿什么衣服,她总是最靓丽的。记得考上初中那天,她上学穿上了母亲的旧裙衫,布料几乎磨得透明了,鞋子还是削价处理的,即便是这样,还是引起一群男孩子们的喧闹和骚动。可如今,待几个左右转之后,她变得沮丧起来,因为扫射过来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而穿过她,散落在林溪周围。林溪比自己略高,身材匀称,拔出军姿来体型凸凹有致,模样楚楚动人,相比之下自己倒成了个灯泡,她简直郁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