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是我唯一的感受,舞池看起来再也不像刚进来时那样炫,这时我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用帘幕隔起来的地方。我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走进另一个大厅,这里的气氛比较轻松,没有沙发,也没有吧台的高凳子,只有厚厚的地毯和散落一地的坐垫抱枕。墙上挂着大屏幕电视,角落还有几盆人造植物,小吧台后面的酒保无聊地打呵欠。这里人不多,一对情侣坐在角落里耳语,一个年轻女孩一脸无趣,忙着发手机短信,身边坐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还有一群外国人,每个都是长头发,轮流吸水烟筒。
我瞥到一个单独坐着的女孩,背向我看着电视,电视不是定在MTV音乐电视台,而是二十四小时的新闻台NDTV。她身材很纤细,留着一头黑色长发,可能是整间俱乐部里唯一一个穿传统服装的女人,浅蓝色的沙丽克米兹。
我走过去,她感觉到有人靠近便转过身来,一张鹅蛋脸映入我的眼帘,挺拔的鼻梁、丰厚的双唇,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嗨!”我想有钱人都只说英语。
她盯着我看,脸上充满无助的神情,没回答我,我看着她紧咬着嘴唇也不说话了。
另一个穿着紧身牛仔裤、腰上系着铆钉皮带的女孩,突然出现在她旁边。这妞涂着深红色的口红,搭配红条纹的T恤,深深的V领大露乳沟。“丽都,你不会觉得太无聊吧?”她说的是印度语。“好啦,我跟托尼再跳几支舞,咱们就可以走了。”
然后她才发现丽都身后的我,“你好,先生,要请我朋友喝饮料吗?”她这回说的是英语。
我知道的英语已经用完了,“我习惯说印度语。”我的回答听起来有点窘迫。
“酷!”这妞伸出手,“我叫玛莉妮,这是我的朋友丽都;丽都只说印度语,而且绝不带脏字。”
玛莉妮说完就走回舞池,这回我伸出手,丽都也回握了,她的手又细又软。我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叫什么名字?”丽都用印度语问。
我马上醒悟“穆纳 摩托罗拉”在这个高级舞厅是行不通的,我需要一个响亮的新名字,而且要快。我所知道最厉害的人物就是维杰 辛格 亚达巡官,人称“梅劳里屠夫”。没来得及多想,一个名字已经脱口而出,“维杰 辛格,我叫做维杰 辛格。”
丽都立马精神起来,“你也是塔库尔种姓的喽?跟我一样?”
“没错,”我点点头,“我也是个塔库尔。”
“你在哪儿工作啊,维杰?”
这简单。这城市每个商人都做这一行,“我做的是进出口生意。”
“你住哪儿?”
这就有点难度了,我不能说柯里路一号,那是神庙的地址。“四处跑喽!”不让丽都多问,我也开始回击了,“那你呢?你住哪儿?”
“噢,我不是德里人,我住在勒克瑙,只是来找朋友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所以她只说印度语、只穿传统服装。“你在哪儿高就?”
“我还在念书,在勒克瑙大学,明年就要毕业了,我是家政系的。你是哪里毕业的?”
“几年前就毕业了。”我说。
“哪里?”丽都很执著。
“德里大学。”我很有技巧地回避,掩饰自己上的其实是函授课程,而且我还比别人多花了一年才念完,拿到的不过是三流文凭。
接下来我们聊了好几个小时,什么都说。丽都问我看过什么书,我又想办法把话题转到电影,回答她我看过的电影有哪些。丽都告诉我勒克瑙是什么样,我也与她分享德里的大小事。这么谈下来,我们的共同点还真不少:我们都不信任当权的政客,也一样不齿有钱人拿钱砸人的高傲态度,还有,我们都是莎布南 萨沙纳的影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