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不敢去找他,我怕他离开我,我宁愿蒙在鼓里。
闻佳说:“大不了离婚啊,你还年轻啊。”
我说不,我不会离婚了。
结婚对我来说太神圣,这两个字我妈妈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没有等到,爸爸偏执地一辈子没有结婚,他们的故事对我的影响过于巨大,我知道,我不能接受离婚这个事实,因为我是这样的倔强坚持着我的爱情。
闻佳说,婚姻并不等同于爱情,你别弄混了。
我说,我懂。
我真的懂么?
周末我去看成姨了,在疗养院里把拖欠的钱都交齐了,成姨还是那样木然地看着我笑,偶尔问我你有烟么,我跟她坐在香山的山腰看满山的红叶,成姨说叶子又落了,好多的叶子。我回过头看她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跟她好象好象。
成姨很早就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她对我很好,最初她是我父亲的顾问,是我的朋友,更像是我的妈妈,她带着我去买尺寸合适的胸衣,带着我去买合适的少女卫生巾,带着我去逛街,那时候我很爱她。我一直认为我与她投缘。一直扮演我的知心朋友角色。
小时候见过我的人都说我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女孩,可事与愿违,其实我除了长得还算冰雪以外一点也不聪明,为了上这个大学爸爸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高三那一年,我的成绩只停留在班里的二十名左右,算起来这个成绩是足够上一个还行的大学,可爸爸就是卯足了劲的对她表示不满意。
“难道你不觉得你还能再好一点么?”爸爸看着成绩单质问。
“很累,你知道么,这样很累。”我说,我当时并不觉得念书是为了什么。
“家里给你提供了那么好的环境,不珍惜!”爸爸说。
“我已经用功了。”
“你不应该这样,你妈妈以前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你不能这样。”
又来了,又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喜欢拿这个来要求我。
“不要用这个来要求我,爸爸。”我恼怒了。
“要不然,你出国吧,我给你找个好学校。”
“不。”
“为什么?”
“我喜欢国内,我不想出去,我不想重新适应生活。”
“季雨…”爸爸的脸上写满了疲惫,那时他将近五十岁,脸上的疲惫似黄土高原的沟壑一样深刻,“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我们不要对不起你妈妈。”
“是你亏欠她,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这样来要求我,我不是你偿还的工具。”
那是我第一次在父亲提到妈妈的时候发火,长久以来,一直觉得爸爸的内心有一个结,一个千疮百孔缠缠绕绕的结,他害怕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而不断过分的保护我,他害怕我成绩不好而不断地给我补课,而这些似乎都是他觉得他亏欠了妈妈然后要还债。
至少当时的我是这样认为的,于是我开始不断地反抗他的安排,像所有不愁吃不愁穿的女孩一样,开始了我的叛逆期。
那时候我们家附近的建筑密度空的吓人,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对面的房子里死一个人,也许要大半年才会闻到尸体漂过来的味道。
在这个地方,只能不断地感觉到寂寞,这寂寞不是海上生明月的寂寞,更不是流水无意落花无情的寂寞,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孩子的寂寞。
那时我开始喜欢上学,那样可以和很多人在一起,可我不喜欢爸爸用功课来打压我,在我看来并不觉得我需要用成绩去得到什么。
看,没有挨过饿的孩子就是这么傻。
最严重的时候,我与父亲变得无话可说。
在高三的最后我一个学期办了住宿,只在周五的晚上回家。
周五晚上的灯光是昏黄的,父亲仍然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我会静静的走过他身边,偶尔问他,要喝水么,他摇头或者点头。有时候看着电视里女儿拥着父亲问“爸爸,你好不好……”的镜头,我会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存在,搂着爸爸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