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夜来风雨声(5)

我搬回来一个大鱼缸,养了好几条地图鱼,银龙还有虎头鲨,你蹲在鱼缸旁边指着它们说:“好狰狞,你怎么喜欢这种鱼。”

“我就喜欢狰狞的,晚上吃了你。”说完张牙舞爪地扑向你,你吓得躲在沙发后面却笑弯了腰。

你放学回来还不熟悉地形,一脚把我喂鱼的泥鳅盘踢翻了,泥鳅满地跑,你一边尖叫着喊我:“何铮快过来啊!”一边奋力抓泥鳅,我跑出来看,那场面何等壮观。

抓完了以后,你指着鱼缸里摇摇摆摆的鱼说,“它们估计被我气坏了。”

你在卧室里穿内衣,我在外面一直催你快出来,最后你红着脸走出来,问我一句:“好像买大了是么?”我眯着眼睛说:“给我妈穿吧。”你不高兴了,一把关上门,“有没有搞错啊你,有点孝心好吗,人家不要了就给你妈……”

“说我呢,你会不会买内衣啊,买那么大,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你吱溜一下把门开了一个缝,嘟着嘴说,“你说什么呢。”

我们在屋子里煮饭,从住进来到现在,烧坏了三个锅,你洗衣服无数次忘了放洗衣粉,你常常习惯性把自己锁在门外面……在这个屋子里,有那么多值得怀念的东西。可是现在这些美好的感觉都消失殆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年前么?从你爸爸逝世开始,小雨你就忘了该怎么微笑。

{季雨}

天亮了,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刷牙洗脸之后拿着书包去上课,没错,我还是个学生。一个结婚两年即将毕业的大四女学生。想起从前总是忙着逃课,现在课越来越少了,毕业临近,来上课的同学少得可怜,我却成了最安分守己乖乖上课的学生。

白晓总是说:“上一节就少一节,珍惜吧。”

这节课下课的时候,我回过头看了看,教室里空荡荡的,像是蔡琴唱片里那些浓重而又空虚的尾音。走出教室迎面而来的是北京傍晚特有的大风,我闻到了秋天的味道,是那种很深很深的秋。

路的两旁种满了银杏,现在那些树叶都已经是金灿灿的黄色了,在夕阳下透着一股香艳的气息,如果你仔细看,叶子那些不规整的边缘都沾满了太阳的光辉,一层华丽的金边。

金边,我抬头看了看那些叶子。闻佳说过:“这所大学能给我们的不过就是一层金边罢了,刨去那层金边我们跟路边卖报纸、发廊帮人洗头、宾馆帮人扫地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她看得开一切,包括爱,包括男人。闻佳跟我不一样,她已经习惯了穿梭在不同的男人身边。但我只有一个,从开始到现在,我只爱何铮一个人。

三年前我们结婚了,让我好好想一想真的是三年前么。对,就是那个我毕生难忘的夏天,我20岁,他22岁,我即将大二,他大三。

我现在住在学校对面的小区里,从世纪末的那一年起,我就在这里和寝室里两头住。回家路上突然想起,今天晚上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人。晚上何铮又忙着剪片子去了,他最近总是那么忙。闻佳还在的时候,我常跟她抱怨何铮的忙碌。闻佳安慰我:“男人志在四方总不能让他天天窝在家吧,你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姐妹嘛。”

对,在这个城市里,我还有闻佳,还有白晓,我们是那么铁的三角。

做点饭吧,西红柿炒蛋就够打发了。我骑着自行车在朝阳路的西街上走着,这是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里面有一个菜市。在挑西红柿的时候,摆摊的农妇闲来无事问了我一句:“丫头,像你这样帮父母买菜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啊。”

我对她笑了笑,心里很酸,很想问问自己:“我还年轻吗?”

我都结婚了。做很多事都是需要冲动的,结婚亦然。

想起闻佳以前常常这么说,“小雨,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像你们这样还没毕业就结婚的就更难以坚持下去了。”

但是我们坚持下去了。

如果没有婚姻,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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