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欢喜(3)

“干吗那样慌慌张张?”斯坦因不快地说。从来没人敢擅自进到自己的帐篷,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包括勤勤恳恳的拉姆。

“大人,一卷突厥文书!”

“哦?快拿来看!”

这份手稿文书为许多张椭圆形古老纸片叠在一起,打上孔,然后用丝线串起来,可以翻阅,每页上面有十四行精美突厥写体文字。丝线与他看见过的《克什米尔王记》、《大唐西域记》装订用线一模一样。不过,这件文书看样子在空气中暴露时间很久,却没遭到风雨和沙尘的侵袭,会不会是赝品?

“古书怎么不像新挖出来的?”斯坦因疑惑地问。

“大人,这是我刚刚从树洞里掏出来的。”

“树洞?在哪里?立即带我去看!”

大夏领他到善爱帐篷外,指着旁边一棵大树,说:“在这上面!”

胡杨树很粗,树干被流沙埋去很多,依然显得雄伟高大。尤其是坚如骨骼的白色树丛杈和躯干,虽然枯死多年,但依然顽强地挺立空中,昭示着当年繁荣茂盛的风采。

斯坦因眯着眼睛看一阵,问:“是谁首先发现文书在上面的树洞里?”

“是我,大人!”善爱说。

“你怎么知道上面有文书?这棵树很高,可别说你好奇地爬上去玩耍时无意间看到的。”

“老爷,自从在这棵树下扎下帐篷后,第一天晚上梦见空中有尊玉佛;第二天晚上梦见大树变成巨大的象牙,有人在上面雕刻佛像;从第三天晚上开始,每个夜里都听见上面有很多说唱声和乐器响动,好像在演戏。昨天晚上,我果然梦见壁画中那样的美丽舞台,帷幕刚拉开,就被贾船的尖叫声惊醒。”

“你有同样的梦吗,娇娇?”

娇娇摇摇头。

大夏见斯坦因满脸疑惑,进一步解释:“今天早晨善爱讲了她的梦,我觉得是神灵在昭示什么,很好奇,就上到树顶,在枝杈间有一个树洞,正好遮挡住阳光和风沙,我伸手试探,触摸到了文书。大人,事情在您看来有些离奇,但确实是真的。另外,还有个原因使我想爬上树看看究竟。”

“快说说,是什么?”

“这座故城还有一个突厥语名字--丹丹乌里克,翻译成汉语,就是‘象牙房子’,您应该知道的。”

斯坦因恍然大悟:“……‘丹丹乌里克’……‘象牙房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爬上树,拍几张照片,然后回帐篷,全神贯注,研究半天,证明这是《弥勒会见记》的突厥文译本。斯坦因只在加尔各答霍恩雷藏品中见过梵文本《弥勒会见记》,内容与这本书完全相同。在以前研究中,他读到过关于公元八世纪中叶圣月大师依据印度原本译成突厥文的记载。而古代和田地区的人们信奉弥勒佛,僧人们经常演出这个戏剧,《弥勒会见记》译本在情理之中,可是,关于文书的来源,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吗?

他取出从和田人手里得到的“古书”,对照着看。“古书”的纸质显得似乎更古旧,而文字完全不同于突厥文、?卢文、波斯文、梵文,当然,也根本不像汉文,就是说,完全陌生,找不出与其他文字有任何联系的蛛丝马迹。世界各民族的文化在互相影响中发展变化,怎么可能有独立形成的文字?再拿过突厥文《弥勒会见记》,一眼就可以看到,它的装帧、成色、文字都从容不迫,自然而然。它作为古代僧人排演宗教戏剧的脚本使用,文书共分二十八幕。第一幕为序幕,宣讲佛教教义,第二到二十六幕为正文,主要描写未来佛弥勒不平凡的一生。而且,每幕前的演出场景都用红墨标写,说明人物神情和动作。造假者会对利润并不很高的“伪品”如此精心、细致地下功夫?不大可能。斯坦因用手指蘸上水,向红墨、黑墨字迹拭拭,没有掉色;而以同样的方法在“古书”上轻轻一摸,劣质的黑色就粘到手上。可是,霍恩雷收藏的神秘古书却与突厥文《弥勒会见记》一样,都不掉色。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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