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因正在烦恼,去过约特干的青年民工说这样走下去永远到达不了。
“既然知道路线错了,你们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语?”斯坦因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
民工望望昆仑,“我们以为驼队以前去过。”
“不,他们只负责运输。”
民工商量一会儿,研究出新路线。队伍在茫茫沙海中跋涉两天,穿过连绵不断、隆起很高的沙丘,进入枯寂的、布满巨大死树的低矮地区。再走半天,自南向北耸立着一片小建筑群遗址。民工确定这就是斯文?赫定到过的约特干。贾船则坚持说这里是被风沙淹没的脚印绿洲,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黑湖墓地”。斯坦因打开据说出自这里的羊皮书--?卢文《十四行诗》。沙丘确实像在湖水里游动时被突然定格的“蝌蚪”。这是黑风暴的作品。难道,脚印绿洲就掩埋在这些“蝌蚪文”下面?
他问贾船,出土神秘文书的地方在哪里?
“已经被风沙掩埋了。”
“这是你出生的脚印绿洲吗?”斯坦因转向善爱。
“记不清了。”
望一阵沉默的沙地,斯坦因拿出斯文?赫定写给马继业的信,一边在建筑物遗址中搜寻,一边激动地阅读关于这个古代遗址的描述:“……眼前景象将我带到一个梦幻世界:所有屋子都被埋在沙子中,只有柱子和木墙仍然肃穆地挺立在沙山中,枯死的杏树园、胡杨树甬道、沙盖的渠道……古代人生活场景历历在目,好像这里昨天才荒废,我甚至能听见古人劳动的号子声和悠扬歌声……一所建筑物里,有许多彩绘女人壁画,她们都披着轻盈衣服,黑头发卷成黑结盘在头顶,眉毛细长,前额点有吉祥痣,这些造型和肖像显然受古希腊、印度、波斯和犍陀罗影响,深处六千公里内陆,却能感受遥远海洋的气息,可见,这里的经济文化交流直接面对世界,而一个古老王国能够这样从容不迫地接纳异域文化,该有多么开阔的胸襟!另外一座较高墙上,几尊泥灰做的释迦牟尼和其他佛像,有的立着,有的坐在莲叶上,都穿阔大衣服,头上有一轮光圈。佛像美观大方,千年沧桑一点也没有改变他们内心的平和,当年,有多少信徒在这里思索宇宙与人生的奥秘啊!而这一切,都被无情的风沙--准确地说,被时间毁灭了。佛像见证了历史变迁的奥秘,他们是超脱者,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静观世界变化……”
没错,斯文?赫定的文字就是对约特干的准确描述。
斯坦因大致转一圈,根据以往在印度、波斯的实地考察经验判断:虽然斯文?赫定作为欧洲第一人到达这座规模较大的古城遗址,不过,看得出,他只进行过简单挖掘,更多破坏痕迹是他之前的寻宝人所为,粗陋的装备决定他们也不可能有深入持久的挖掘。所以,约特干古城实际上还是沙漠里的一枚禁果,别人只是看见了它的枝干、树叶和艳丽色彩,甚至嗅到了那诱人的香味,但是,采摘果实的只有他。
感谢上帝!感谢玉璧!感谢斯文?赫定!
他吩咐民工在较宽敞的寺院中搭建帐篷,次日就开始挖掘。
晚上,斯坦因请昆仑到帐篷里。“尊敬的驼主,”他谦逊地说,“我从喀什的马继业那里得知,您率领的沙洲商驼曾经受雇于西征军,从肃州粮运总局运粮食到敦煌采用局,储存在距离敦煌不远的悬泉置,然后转运到哈密督催粮运总局,为左宗棠将军的进军做出巨大贡献。当时,有很多商队尾随西征军做生意,但最受重用的还是沙洲商驼。后来,西征军的出征任务完成,肃州粮运总局和敦煌采用局撤销,您就护送着潘大人来到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