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是走 光,是跑光(2)

人们研究阳光时,裸羊不由自主,朝着太阳走去。自从古典英雄夸父首开裸奔先例,人们都追逐太阳,它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难道不怕与太阳相撞?

太阳机智躲开,升上天空。裸羊发觉四周只剩下巨大的死胡杨。没有风。没有树叶裸奔。没有刀子裸奔。也没有文字裸奔。阳光射到树干上,霹雳作响。树影砍到地上,霹雳作响。裸羊自我安慰,别怕,别怕。影子冷笑着晃动。影子与胡杨树无关。目前不能证实影子来自沙漠狼还是塔里木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立即转身,逃回脚印绿洲。可是,母羊太想知道陌生影子究竟是何种野兽。为什么它没有长翅膀却能在空中像鹰飞翔,像蛇游动?为什么它是镶着波纹形红边的三角形黄丝绸?为什么脚印绿洲从未有过它的传说?

阳光以枝条为笔,在黄丝绸上涂抹一道道黑影,然后又擦掉。越来越近。黄丝绸露出笔直大尾巴。哦,原来是绑在胡杨树干上的旗子。麻雀叽叽喳喳起飞,野鸽子不安地蹿上高空。凉风卷走扑棱棱的摩擦音,送来阵阵被压抑着的低沉喘息。必须逃跑,或者躲进树洞。正要行动,忽然,飞来一支箭,射中右眼。疼痛,惊愕。又一支箭射中左眼。黑暗降临之后,剧痛袭来之后,几次冲撞树身之后,母羊就被人们喧闹的阿谀奉承包围。他们集体赞美元浩的箭法神奇。元浩说如果用枪,可以打对眼穿。人群掀起新一轮吹捧。鲜血从母羊眼角流出,进到嘴里。元浩说要请大家吃烤全羊。王圆?建议给母羊取名叫斯坦因,把他当羊烤吃。元浩哈哈大笑。笑声砸得母羊忍不住撒尿。她想憋住。雪亮的尿液我行我素,一股一股地喷射。人群沉寂。母羊觉得众人在欣赏,也有贪婪目光抚摸粉红色乳头。她面红耳赤。

元浩高声说,这是我们穿行沙漠以来碰见的第一位美女,谁要入洞房?

母羊羞愧得想自杀。好在无人响应。

元浩宣布,任务完成后,把脚印绿洲所有年轻妇女分配给弟兄们!在这之前,谁奸树、奸手、奸羊、奸沙丘、奸芦苇、奸月亮、奸星星、奸天空,当即就把那话儿连同两颗明珠一起摘掉!然后,活剥,就像这只母羊即将经历的--不!像活剥“斯坦因”!

人群刮起狂笑。母羊不知所措。元浩抓住两支箭,猛地一拔,母羊眼球暴露于空中。眼球看见母羊在颤栗。接着,眼球通过黑暗管道,滑入肚腹。元浩快活地说我要活剥“斯坦因”!他把旗子交给王圆?,然后用双腿把母羊控制在胯下。活剥始于嘴唇,终于尾巴,羊皮完整剥离,被鞣皮匠寒浞炮制后披到树干上时,元浩第一批汗珠才抖落地面。母羊肉嘟嘟、血淋淋的身体倒挂胡杨干上。母羊心脏仍然坚持跳动,微弱气息还在游行。柴火点燃。火苗舔着母羊光滑的身躯,滋滋作响。士兵迫不及待,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割下羊肉,送进嘴里,浮躁地咀嚼,强行下咽。鲜肉使他们激奋。元浩边割肉边说,斯坦因胆敢到脚印绿洲裸奔,我就这样活剥他,把皮囊还给他的主人福赛斯。哼!哼哼!

士兵们忙于抢肉,胡乱应承。母羊在千刀万剐中奄奄一息。母羊没有力气将元浩、王圆?和士兵七嘴八舌提供的信息按照逻辑关系重新整合。还是让冷眼旁观的羊皮告诉相关事件吧:1874年,英国福赛斯代表团访问新疆南部地区。福赛斯请求阿古柏允许代表团成员斯坦因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自由裸奔,最后抵达沙漠迷村脚印绿洲。作为交换条件,英国为他提供一批精良武器,以对付日益逼近的左宗棠西征军。阿古柏欣然同意,并提出斯坦因裸奔行为必须冠以“哲德沙尔国”名称,就是说,斯坦因所到之处,都自然成为阿古柏扩展的领地。福赛斯不同意,因为,此举会引起俄国人激烈抗议。正在那时,左宗棠一位着名幕僚在西征军誓师仪式上突然裸奔,据说目标直指喀什。而且,左宗棠还策划率军出关、抬棺前进的行为艺术。阿古柏胆战心惊,取消附加条件。斯坦因突然对裸奔丧失兴趣--国际社会目光都聚焦左宗棠,如果自己不识时务,强行克隆裸奔,只能让欧洲行为艺术家嘲笑。代表团副团长戈特斥责斯坦因临场退缩,让英国蒙羞。斯坦因说我是匈牙利人,根本不在乎英国荣誉。戈特愤怒地声称要控告他。斯坦因说我还是未成年学生。悲愤绝望的戈特不得不宣布,要以斯坦因的名义将裸奔计划进行到底。阿古柏在喀什举行规模盛大的开奔仪式。之后,斯坦因随同福赛斯代表团与阿古柏运输武器的驼队向印度进发,戈特则在人群的祈祷声中赤身裸体跑进沙漠。俄国由激烈反对变为积极支持,而且,他们与英国通力合作,把戈特的裸奔行为扩大、扩大、再扩大,扩大到全新疆,煽动各种信仰的人参加进来,不分男女老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进行旷日持久的集体裸奔、裸走、裸站。说穿了,就是要组成血肉防线,抵御西征军。戈特裸奔三年,人们却不认同他的行为艺术,更不追随,都称他为“疯子”。据说,戈特灰心丧气,退隐脚印绿洲,要做一名普通牧民。也有消息说,他在酝酿新的、能够让所有脚印绿洲居民都发狂的艺术行为。外界都在密切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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