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围猪(6)

政委也想不明白,无论出现了什么严重的情况,总应该向上级报告呀!就这样一个连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这实在太荒唐了。团长命令侦察连派出多个小分队,以一连驻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寻找。团长还说,这个胡日鬼就是把部队带进了老鼠洞也要把他找出来。团长也给政委发牢骚,说:“他妈的,这整天开荒挖渠,都成农民了,纪律涣散,部队没法带了。”团长的牢骚和我爹的牢骚差不多,只不过我爹说的是他的排长,团长说的是他的连长。

当我爹带着部队浩浩荡荡地回到驻地时,团长、政委都叉着腰站在我爹住的地窝子上,都快把地窝子踩塌了。我爹见团长和政委都来了连忙和马指导员跑步前进,向团长和政委敬礼,并详细地报告了情况。

团长冷笑了一声,然后指着我爹的鼻子破口大骂:“胡一桂,胡日鬼,你他妈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向团里报告,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我爹嘟嘟囔囔地说:“指导员提醒过我派人向团里报告,我想把土匪解决了再给团里报告,反正也没有几个土匪,担心团里一听说有土匪又劳师动众的。我不是接受当年‘人羊之战’的教训嘛!”

我爹的这句话一是为自己辩解,二是为马指导员开脱。我爹见团长和政委发这么大火,认识到了不向团里报告是一件十分严重的错误,处分是跑不了了。我爹多贼呀,先把指导员洗清,把事情揽下来了。一个连没有连长可以,没有指导员不行。要是连长、指导员都受处分了,那这个连就完了,想翻身都难。

政委没有骂我爹,但不骂比骂更可怕。政委当场宣布了对我爹的处分。我估计这是团长和政委在地窝子顶上已经商量好的,他们一边愤怒地在我爹的地窝子顶上跺着脚,将沙子漏了我爹一床,一边商量着给我爹的处分。其实,在我爹返回驻地之前,侦察分队都已经陆续返回了,情况都向团长、政委报告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首先向上级报告,擅自做主,这实在是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不给处分是不行的。

当年,给我爹的处分是:免除连长职务,一连连长由指导员马长路代理;胡一桂同志接替一连一排韩亮同志前往英买里克村协助土改工作。

后来,上级追认了韩排长和那两个战士为革命烈士,将韩排长和那两名战士就埋在了枯死的胡杨林里。在他们的墓前立了碑,称号为“大漠英雄”。墓碑上刻着“大漠英雄韩亮同志永垂不朽!”政委亲自为韩排长他们致了悼词,排枪向明亮的天空中鸣放。自从韩排长和那两位烈士埋在枯死的胡杨林后,那胡杨林就成了兵团人的墓地,成了胡杨麻扎。

韩排长牺牲了,英买里克村的土改还要继续进行,我爹背着背包又带着两个战士去了英买里克村。应该说我爹在英买里克村的土改工作搞得是有声有色的,连长的工作能力就是比排长强。我爹当初给韩排长支招叫:“先分驴再分地”,可是韩排长给老乡们分驴,老乡却不敢要,这是因为韩排长的群众工作没有做到家。

韩排长当时没有能理解我爹所谓“先分驴再分地”的内在含义,先分驴的目的不是分驴本身,是通过分驴打击巴依米拉甫的嚣张气焰,通过分驴控诉米拉甫对佃户的压迫,通过分驴发动群众。韩排长为分驴而分驴,老乡们当然不敢要了。我爹到英买里克村搞土改开始也想从驴开始,结果驴都被他打死了,没有驴做文章了,我爹当时心中肯定很后悔,要是不把驴都打死就好了。没有了驴只有找其他东西做文章了,我爹知道做任何工作都要有个开端,这个开端就是要找个说法,找一个揭开盖子的由头,找到由头了就等于找到了千头万绪的那个线头,拉住了线头,再复杂的问题都能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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