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天恕极为失望地怏怏离去,回到卧室忙乱地收拾行装,准备不辞而别。忽然门敲响,他打开见是田樱,有些慌乱说呃?你怎么来了?田樱更加奇怪说,我怎么不能来啊?想你我就来,还要预约吗?覃天恕神色不自然说,你先回家等我,我一会去看你,正好还有事找令尊。田樱不愿他憋着,劝他别装了,直接问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覃天恕还是支吾不想说。田樱激动地说,我看见你家来送信的人了。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瞒我。我现在已经是你家的一分子,无论祸福,我都要和你分担。覃天恕颓然坐下,几近崩溃,无语垂泪。
田樱抱着他的头,为他拭泪说有什么,说出来就好了,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好吗?覃天恕掏出信给田樱说,我是预感要出什么事情,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必须马上回去一趟,也许能想点办法吧。田樱说请勇波帮帮忙吧,毕竟是他们一路的。覃天恕说他已经分配走了,不知去向。田樱说那你回去又能如何呢?那些人你也不熟啊。覃天恕恼火地说重要的是我必须回去,我只有一个父亲,即使回去是陪葬,那也是我责无旁贷的。你明白吗?
田樱理解地点头说那好,我陪你一起去。你原本就计划我们春节一起回的,无论如何,你必须带我一起走。覃天恕还想劝阻她,但田樱斩钉截铁地说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是你的拖累。就这样定了,否则我们都不能走。我们赶快准备,去跟我爸辞个行吧,免得他担心。
听完田樱的陈述,田母手足无措坐着,田父背对着他们吸烟斗,忧心忡忡说孩子们,你们没对我们说实话。我很失望,你们低估了你们父亲。如果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不会如此提前且行色匆匆。我深知,眼前正是乱世,无妄之灾随时悬在我们头顶,我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所有的厄运。在真正的灾难面前,除了家人,还有谁能与我们分担呢?
田樱打岔说爸,我们知道。田父打断说你别插话,我是在和天恕讲话。今天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可谓中国三千年来未有之变局,也许宏观来看,是历史的一次飞跃性进步。但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却可能要分担这种裂变的剧痛。放眼而看,个人的悲欢在人类的进程中,实在是微不足道,但对具体的人来说,它又会是难以抵御的疼痛。
覃天恕低语道我懂,伯父。田父摇头说你并不一定真正理解我的话。我从前清活到现在,经历的正是这个国家无数的变乱,我们不断地创造又失去,建设又粉碎,我最后懂得,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一切都是变幻无常的,只有生命家人和朋友是自己的,因此也是最值得珍惜的。我可以想象你和你家一定遇到了什么困境,在这个时代,它,就是正常的事情,需要我们冷静地去对待和处理。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会勉强,我只想告诉你,田樱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视你一如己出。无论有什么困难,我都会给你帮助。本来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我应该阻止田樱跟你回去,但看到她的坚决,也想到或许因为她的存在,凡事你可能会更加冷静,因此我同意了你们明天就走,记住,我的产业还等待你们回来主持,哎,我也老了,你们该学会如何应对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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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西道上,大成和关勇波一行十来人背着行装疾行在山路上。就在他们身后几十里地,覃天恕田樱和仆人也在匆匆赶路。就这么错过的一段路,竟然最终错过的便是他们的一生。我在五十年后再来遥看他们这一段行程之时,不能不为命运这个神秘的话题再三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