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争 第一章(7)

冉五爸家凌晨也得到覃家被围的消息。冉幺姑招来几个袍哥兄弟打探情况,证实彭家确实反了。冉幺姑担心覃天恕安危,吩咐二黑去把礼字堂的兄弟多叫几个,带上家伙,跟她走一趟。二黑有苦难言说我的姑奶奶,你还真要跑场啊。幸好冉五爸进来看见,当下训斥幺姑多事。并要二黑滚出去转告各个堂口,不许多管闲事。冉幺姑委屈质问五爸,覃家的事你真的不管?

冉五爸说你懂个啥?我们袍哥讲的是江湖道义,在地面上才能服众。你去拉偏架,也不避个嫌,岂不让道上人笑话?再说他彭家这可不是械斗,这回他恐怕是要拉杆子了,你去结这个仇干嘛?更何况覃家那寨子,当年闹红时都没打下,要你操那份心?

两家断断续续打到中午,依旧分不出胜负。覃慕文登墙巡视鼓励家丁,顺便也想看看外面到底是哪些人马。三先生对外喊话别放枪了,我们老爷有话讲。乡下人械斗还略存古风,真的都立刻停火了。覃慕文自信地高喊,外面兄弟打饿了没有?我们给你们准备了午饭,大家吃完了再接着玩好不好?

彭秀才起身骂道覃老爷,您没想到我秀才又回来了吧?害人终害己呀。覃老爷,我来说您两句──老话说啊,欺山莫欺水,欺老莫欺小。您家大业大,何必踩我们穿草鞋的。古人说:匹夫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干屎不臭,您这叫挑起来臭啊。覃慕文尴尬笑道,你到底是读书人,套套都是理啊。我这儿礼数也尽到了,你玩,我先歇着了。

院墙太高太厚,彭家少壮不知从哪里拖来一门土炮,开始填药。炮手对着那笨重的木门点炮,却一下打到墙角去了,只掀起一阵尘灰。彭蛟下令又射,却炸了膛,几个炮手反而受伤,满身熏黑像刚从煤窑出来的。彭秀才骂道这是他妈哪年的炮啊?彭蛟说听说还是李闯王当年留下的。彭秀才吼道那怎么还能用?回头请张铁匠重新打几门。彭蛟笑道嘿嘿,五叔,张铁匠的炮--打他老婆还行。

关勇波大早听见旧司堡方向的枪炮声,知道准是覃家出了问题。他焦急地守在官道边,不时张望县城方向。他知道覃天恕在城里,没准会带着保安团回来打援。果然太阳过午,就看见覃天恕骑马带着一队军人赶来,关勇波急忙拉住覃天恕的马缰说天恕,借一步说话。覃天恕下马解释这事怪不得他,他得赶回去救急。

关勇波说我不拦你。那天我都说了,我不会为谁说话。我只恳求你,万万不可伤及无辜,现在社会充满危机,你千万不要引发更大的冲突。

覃天恕也是钟情重义的人,要关勇波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救自己家人。你那位远房舅舅反了政府,自有国法治他,你要救也救不了。现在他围攻我家,我不能袖手。抱歉我走了。关勇波对着他背影,忧虑地喊道天恕,你自己也要小心,别犯险啊。

彭家的探报早已来报说保安团正往这儿赶。彭蛟对彭秀才说,我们先去占了鱼木寨吧,那边的亲戚都安排好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彭秀才知道那是晚明农民造反时遗下的一个古寨,确实可以凭险扼守,当即带着人马朝鱼木寨开去。

一个秀才,终于为了几分田土,揭竿造反,当起了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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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彭两姓的械斗,总算告一段落,冉五爸悬起的心,暂时搁平下来。一天午后,父女闲来无事,在院子里对弈,一个长期往来的客商,随牟舵爷可怜兮兮进门。客商见面就喊冉爷,这事还得劳驾您了。说是他从冉五爸这儿进的那五担鸦片,昨天骡队才走到凉风垭,就被山匪给劫了。这地界上的事,他还得回头求冉爷摆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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