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秀才说在下的叔父,前天过世了,孤老一个,合族凑份子,要把他埋进关坡那片祖坟地。您家三先生却不让,现在人还停在堂屋里,人说抬到您这儿来吧,我觉得乡里乡亲又不合适。老爷您倒是给指块地吧。覃慕文装着恍然大悟说喔,这事啊。你们彭家不是有地吗?为啥要埋到我们覃家的祖田来呢?彭秀才更加来气说,您要也这么说,那我们只好把人抬到这门口埋了。
覃天恕大喜之日碰见闹鬼的,不免三焦火旺,接过话头就开骂你要不嫌累,就给扛来。护院的还正缺狗食呢。彭秀才的族侄彭蛟,那也是乡村的猛男,冲上骂着就撕扯起来。关勇波正好赶来,急忙隔在中间劝阻天恕别动手。同时喊五舅,要彭秀才叫他们退下。覃天恕突然看见旧日兄弟出现,十分诧异关勇波还有这样个五舅?只好闭口不计较。彭秀才也不认识关勇波,疑惑地问你谁呀你?旁有汉子插话说这是堂二姑家的儿子。彭秀才说原来是二姐家的公子。你说改日再议,那你幺姥爷就摆着烂吗?
覃天恕正要接嘴,冉五爸闻声出来上前低声吼道你退下,家家都有长辈在,轮得着你们在这说话吗?冉五爸是个不怒而威的人物,声腔不高却顿时把喧闹的场子给压得安安静静。彭秀才平生不怕个恶人,唯独对冉五爸一向心存敬意。看见冉五爸现身,急忙巴结道,知道您五爷在,才敢来的啊。老话说──歪江湖,正道理。您是老江湖,您给评个理吧。
冉五爸谦和说道彭先生您抬举。今儿也算是兄弟的一个喜日,先生能否给个薄面,明日双方再到关坡哥来茶馆吃讲茶,我来捡场。先生您看如何?你们两家这个旧公案,当年我没断了,这回咱们再在一起斟酌斟酌?
彭秀才说五爷,您乃舵爷,仁义礼智信,五堂八口,您都占着。别的不信,秀才信个理。好,就这么说定。覃爷,明儿在下茶馆候着。对不起,打搅了。
覃家内室里面,冉幺姑和几个姐姐女眷正吃饭,也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四姐疑问,仆人答说好像是彭家带人来扯什么皮,老爷少爷正在应对呢。冉幺姑顿时柳眉倒竖,放下筷子说恐怕这是存心的,我去看看。
大姐急忙拦住幺姑说,你还没过门呢,轮不到你,吃你的吧。四姐笑道人家是怕天恕吃亏呢。冉幺姑娇嗔说他呀?像个吃亏的主儿吗?四姐揪住话头调笑道哟,幺姑,这么说好像我们弟弟已经占了你什么便宜,是吗?
一座皆坏笑,幺姑忽然悟出其中的含义,顿时脸红,放下碗佯装生气动手按住四姐骂道你坏你坏,看我不挠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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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薄地,覃彭两家争了十几年,再次来到哥来茶馆吃讲茶,冉五爸依旧还是摆不平这桩公案。本来冉五爸是想凭着亲家的面子,让覃老爷另外给彭家补偿一块地。可是彭秀才真正图谋的不是土地,而是那一片决定家族命运的风水,自然绝不相让。冉五爸无奈,只好请他们赴县上衙,由官府去决断。以他在地面上的威信,至少可以保证暂时制止两姓在眼前的一场械斗。
覃家是当地的望族,世代簪缨之后,历任县长赴任,都是要专程前来拜访的。为了保证不输这场官司,立马委派三先生带着包裹去县城奔波打点,名义嘛,是中秋在即,给父母官送点节仪。孙县长是明白人,感叹覃老爷礼数大,顺便也要问安。三先生趁机叫苦说,旧司堡十几年前就是匪区。贺胡子走了,匪根还在。最近又有人在嚷着,要打我们覃家,要抢占田地,担心孙县长的地界上又要闹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