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学 六(9)

挂了电话,胡增泉觉得这事有点难办。如果是别的事情,比如分个房子评个职称这一类的事,他觉得很好和人家说,因为这些事涉及的是个人的生活利益,争一争跑一跑人之常情。可犯了错误也让姐夫出面说情,传出去会成为人们的笑料,这远比通报批评还难堪丢人。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做王督导的工作。只要王督导不上报不反映,事情就算平息了。但王督导是老同志,怎么做人家的工作,怎么和人家谈,确实是件头疼的事。

胡增泉反复考虑,觉得认错是最好的最有效的办法。认了错道了歉,如果王督导还不罢休,那时再想别的办法。再说,王督导也算高歌的老师,给老师认个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胡增泉想打电话劝高歌给王督导道歉,可拿起电话,又于心不忍。高歌一个娇女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丢了那么大的面子,现在又要让她给人家道歉,别说高歌心里更难受,他心里都疼得有点发软。

胡增泉决定先给王督导打个电话,他给王督导道个歉,探探王督导的口气,也做点解释工作。如果王督导口气不是太强硬,就再求求他,看能不能争取和解,把事情平息掉。

王督导没有手机,又不在家里。直到中午十二点,王督导才回到家接了电话。胡增泉问候王督导几句,然后便代表高歌道歉。让胡增泉高兴的是,王督导的态度比他想象的要好许多,不仅没发脾气,还姿态很高,说自己也有不妥的地方。胡增泉觉得完全可以求王督导不要再追究。但怎么说,胡增泉还是张不开口。犹豫之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或者前年,王督导拿了一沓书稿来找他,说他编写了一本书,感觉很有价值,但出版社要他掏出版费,他一时没有那么多钱,问科研处能不能把他的书当做一个研究项目,给他拨付一点费用。他当时出于工作习惯让他先放下,等研究过后再说。过后,他当然再没管过。这个书稿应该还在他这里。胡增泉立即说,王老师,你写的书稿我看过了,我觉得写得很好,也很有意义,如果你还没有出版,下午你能不能来一趟我办公室,咱们商量一下再说。

王督导一连声说可以,然后又表示感谢。胡增泉听得出,王督导是兴奋的,甚至有点激动。他觉得再没必要说什么,一切等下午王督导来了再说。胡增泉告诉王督导下午几点来,然后挂了电话。

王督导也是聪明人,他不可能理解不出他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为什么要给他钱出书。他接受了出书,自然就不会再说什么,事情当然也就平息了。这算什么事。胡增泉也觉得真是可笑。他不由得笑出了声。胡增泉想给高歌打个电话,立即告诉她这一喜讯,免得她现在还在担心。可事情还没最后决定,如果有什么变化,让她白欢喜一场就难堪了。胡增泉觉得还是等下午定了再说。

在回家的路上,胡增泉还是止不住想给高歌打电话。他想,打电话也不说结果,只告诉她王督导要求他出书,然后说这件事有可能平息。

还没等他说完,就传来了高歌愉快而娇嗔的声音。高歌说,好啊,你到底是有点本事,也算你权大面子大。但我可不感谢你,因为你以权谋私,违反了组织纪律,是一个投机分子。

高歌娇柔的声音如同蜜汁,浇得胡增泉浑身发酥发甜。高歌虽然常和他这个姐夫开玩笑,但好像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撒娇撒痴。当初和高洁谈恋爱时,高洁就常常这样撒娇。遗传真的是不得了,姐妹俩竟然如此相像。胡增泉甜蜜得心里发热。如果高歌在面前,他真想一下将她搂入怀里,然后狠狠地亲亲她那双黑黑的眼睛,亲亲她那张红红的嘴唇。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问你姐是不是把那事和你谈了,又觉得这样问太傻。想说我特别爱你,又觉得还不是时候,毕竟她姐还活着,他现在还是姐夫。这话应该等到正式向她求爱或者将她搂到怀里时再说。结巴半天,他只好问你在干什么。高歌说我在睡觉。再问怎么这么早就睡觉。高歌说,昨晚没睡好,也不想吃饭,就只想睡觉。

胡增泉说,那你就来我家吃饭吧,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 高歌说,我已经睡下了,也不想吃饭。

挂了电话,胡增泉还是难以平静。回味高歌的话,他突然觉得大有深意。高歌说他以权谋私,这个私是不是指她,以权谋私就是以权谋她,是用这件事来讨好她。这么说,高歌是知道了她要嫁他。还有,违反了组织纪律也可以引申理解。姐夫要娶小姨子,这不合常规,也算违反纪律。胡增泉笑了。他觉得他的理解是有道理的,虽然高歌说话时可能没考虑这么深,但潜意识里有她和他的关系,说话时就会不由得带出那样的意思。

但也许高歌说那些话是无意的,是自己理解得太多太深。胡增泉又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还是尽快和高歌说清楚为好。当然,高歌同意不同意,妻子高洁也许会告诉他。高洁没告诉他,也许是还没和高歌说,或者是高歌还没给一个肯定的答复。胡增泉的心里又不安起来。

下午,胡增泉找到了王督导的那沓书稿。原来是有关豆制品科学加工及食用的科普类读物。这更好。每年科技三下乡时,正缺少这样的科普读物给群众散发。科研处出钱出这样的书,理由就更充足一些。下午王督导准时来到办公室时,胡增泉当即就拍板全部出版费都由科研处掏。王督导也不含糊,要胡增泉转告高歌,忘掉上午的事,也不要再生气,上午的事权当从来就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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