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疼痛(9)

“这里的菜味道不错,重要的是,没人打扰。”唐天忆像是觉察到苏晓敏想什么,主动说。苏晓敏笑了笑,她的笑有赞许的味道。

唐天忆替苏晓敏夹了一块鱼,告诉她,川西坝子的鱼是市场上见不着的,女主人在月亮湾承包了一个鱼塘,自己养自己卖。月亮湾苏晓敏听过,是东江郊区一个小渔村,这些年发展很快。鱼的味道的确新鲜,做法也很别致,苏晓敏赞不绝口。

“有空你应该去那里看看。”唐天忆又说。苏晓敏眉头一皱,唐天忆明明是想跟她说什么,却总拿这些不相干的话题跟她兜圈子,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唐天忆却不急,老谋深算地劝苏晓敏吃菜,完了又让她品汤,苏晓敏原本没有味口,结果在他的一次次诱劝下,不知不觉就吃了许多。唐天忆这才笑眯眯地说:“人是铁饭是钢,老辈人的话什么时候都有用。无论干什么事,都得先吃饱肚子。”

苏晓敏呵呵一笑,老大哥就是老大哥,劝人吃饭都要讲技巧。“现在该说了吧?”她讨好地往唐天忆跟前坐了坐,道。

唐天忆点了支烟,悠然自得吸了一口,再次说:“你得答应我,听了我的话,不能犯急。”

“不急,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急。急顶什么用,还是你说得对,一口成不了胖子,慢慢来。”

“东江很复杂,”唐天忆掐灭烟,脸色比刚才沉重许多,“且不说之前发生过那样的大案,就是大案平息后,东江形势也未晴朗。”

“来点实用的好不好,别老生常谈。”苏晓敏不想听这些,类似的话她听得太多,从她家老瞿到罗维平,再到唐天忆,一提东江,都说复杂,好像东江真成了大染缸。就连新荷,也不止一次替她担心:“东江那种地方,一听都怕死人了,你还是想办法调回来吧,别到时候让我到监狱里去看你。”

苏晓敏想听的,是对具体人和事的分析。

唐天忆被打断,脸上露出不快,掩饰性地说了句:“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苏晓敏知错地笑了笑,规规矩矩坐下了。

“你和向书记都是新来的,健江同志虽比你早两个月,但那两个月他什么也没做,做不了。东江现在是一条搁浅了的船,你和健江同志都急着让它起航,回归到它原来的航道上去,但你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唐天忆说着,又点了一根烟。

唐天忆这人,要么不抽烟,要么就抽个不完,你还不能劝他少抽。这点上他跟老瞿有点相似,都是那种犟脾性人。

“什么事实?”苏晓敏来了兴趣。

唐天忆也不谦虚,直接道:“这条船还需要维修。”

“哦?”苏晓敏夸张地哦了一声。

唐天忆对她的惊讶视而不见,继续操着老练的口吻道:“知道你现在为什么孤立吗?”未等苏晓敏回答,唐天忆又道:“你太急了,向书记就比你沉稳。”

苏晓敏身子往后一倒,屁股下的竹椅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唐天忆瞥了她一眼,又道:“我想知道,你对志安副市长到底怎么看?”

“没怎么看。”苏晓敏端起水杯,呷了一口。

“假话。你们两个,在玩一种游戏。”

“什么游戏?”

“猫捉老鼠。”

“……”

“你们两人,都自认为是猫,把对方看成是老鼠,结果两个人拼足了智慧,却发现老鼠不在了。”

“我没有。”

“你先别急着澄清,如果我说的不对,我向你检讨。”

“你对志安同志一开始就有成见,或者说有一种本能的提防。我不知道你的成见从何而来,按你的性格,不应该是这样。后来我想,可能你在来东江之前,太多地听了他的传闻,他是‘陈杨’大案中惟一没被牵连进去的,对于这样一个人,传闻不可能放过他,这就影响了你的判断力。提防一个人没有错,问题是,你有没有必要提防他?”

“你认为呢?”苏晓敏反问道。

“我认为完全没必要。”

“这只是你的想法。”

“是的,我谈的就是自己的想法。”

苏晓敏长叹一声,承认道:“是的,我听过他太多传说,对这个人,我不大放心。”

“你心里竖了一堵墙,志安同志心里也竖了一堵墙,你们之间的疙瘩,就没法化解开。”

苏晓敏点头,唐天忆分析得对,但要想让她把心里那堵墙拿掉,她做不到。

“不过这都是小事,一起共事,不设防不可能,如今大家都在设防,包括你我,都不可能把自己赤裸裸暴露给众人。”

“小事?”苏晓敏不解地盯住唐天忆。

“设防是为了保护自己,本质上讲,它不会影响工作,就跟夫妻之间一样,再好的夫妻也不可能没有隐私,有隐私而不影响感情,婚姻才能走得远。”唐天忆说着,别有意味地把目光对在苏晓敏脸上。苏晓敏脸兀自一红,好像什么秘密被唐天忆窥到似的。

唐天忆接着又道:“现在的难点是,国际商城马上要开工建设,这项工作避不开志安,但志安态度又不积极,你呢,又不可能采取低姿态,这样僵下去,不但会影响到你们二人的形象,还会伤及整个班子。”

“你的意思,我该低头,去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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