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恩来情绪不高地应着。
“哎,恩来,你的脸色很难看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啦?赶快让大夫看看。”
“我身体没事。”
毛泽东又观察他一下,想了想。
“那……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说出来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冯玉祥将军……8月22日……在黑海上遇难了。”周恩来哽咽地说。
毛泽东全身陡然一震,两只眼睛愣愣地盯着周恩来。
“怎么回事?”
“在离目的港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约在下午1点的时候,客轮突然起火,冯将军和他的小女儿遇难了……”
毛泽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久久不语。屋子里静极了,只能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好像乱鼓捶击着人心。
很久很久,毛泽东长叹了一口气。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半支烟来,由于手抖得厉害,火柴一连划了好几根,都没有点着。
“是特务干的吧?”
“现在美苏双方互相指责。据苏联的解释是由于船上携带的电影胶片着火,没有查到特务加害的痕迹。这次事故还死了三个苏联中委和二百多个苏联人。”
“冯将军的其他亲人呢?”
“夫人李德全和其他孩子都好。”
毛泽东不再说话,默默地抽着终于点燃的纸烟……突然,毛泽东站了起来,走到墙角处,拿起戳在那里的黄油布伞,旁若无人地径直往外走。
“主席,你要干吗去?”周恩来急忙问。
“屋里憋闷得慌,叫人透不过气,我到外面走走。”毛泽东说着出去了。
“等等,我也去。”
阎长林、李银桥披上油布雨衣跟出,在后面尾随。路面一片泥泞,除了水坑,就是泥潭,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西柏坡下,滹沱河畔,河水裹挟着黄色的泥沙,像开了闸似的发怒地咆哮着。山洪下来了,河面比往常涨了许多,水面上一个漩涡接着一个漩涡,打着旋儿地像箭 一样往前蹿。雨幕水帘,在河面上激起无数个半圆的水泡。遥望远处,太行山雾封霭锁,坠入了一个混沌、迷茫、不可捉摸的世界……
骤雨拍打着伞顶,发出敲打鼓面的声音,时紧时松。在黄色油布伞下,毛泽东的布鞋和膝盖以下都湿了。他心情沉重地看着远方。周恩来打着黑伞走了过来。
“主席,回去吧。”
“心里堵哇!”毛泽东抹了一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好悔啊!早知是这样,就不找苏联船了,或者……让他们中途上岸。说到底,还是我的工作做得不细呀!”
毛泽东的目光追着水面上的漩涡,声音沉重。
“冯将军戎马一生,身经百战,都安然无恙。却为了参加我们的政协会议,不远万里来归,死在回国的路上,我们对不起他呀!也无法向民革交代!”
“主席,我一直在怀疑,电影胶片怎么会引起那么大的火灾呢?再说,冯将军他们都是大活人,都长着腿,为什么不跑呢?”周恩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人家的事情,我们就不好说那么多了。再说,人家也是在帮我们的忙,是好心,即使办出了岔子,我们也不好责怪人家啊!”毛泽东若有所思,“看来,要接民 主人士来解放区,还是要我们自己来办,要把主动权抓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主席说得对,我们还是要依靠自己。否则,一旦出事,就有苦难言啊!”
“接其他民主人士的事办得怎么样?”
“大连到香港的航线,已经派钱之光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