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还来得及吗?”他怕儿子还有更加刻薄的话说出来引发一场战争,便把他的注意力朝别的方向引。
儿子显然正在卫生间里发脾气,既为可能的迟到,也为姜鲁敏遗留的秽气,卫生间里缸子脸盆砰砰乱响传递着儿子的气恼和抗议。
“你轻一点,都是钱买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姜鲁敏在为他们准备早餐,听到儿子在卫生间里造反,便出声制止。
三七开嘟囔了一句:“整天就是钱钱钱,俗不俗?”
姜鲁敏听到了,把碗筷墩得震天价响:“我每天既要上班还要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整个是你们的老妈子保姆兼长工,我当然俗,而且俗不可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也会玩文雅。文雅值个狗屁,文雅能当饭吃吗?没有钱谁能文雅得起来?文雅是有钱人虚伪的装饰。咱家没钱,就得说钱,离了钱就是不行,咱们家只能一天到晚钱钱钱,我就是俗不可耐的老妈子俗不可耐的老婆……”
三七开根据经验知道,姜鲁敏一定会就这个论题演说到他们全家各奔东西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才会罢休。
果然,姜鲁敏开始大局面的发挥起来:“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就那么让你烦?早知道这样,当初……”三七开知道她接下去又要说想当初他们谈对象时三七开如何如何体贴关怀温柔,如今她人老珠黄不值钱他就看不上她,连跟她说句话都象是吃药,今天落个当老妈子老长工老保姆还招人烦的下场,就怪自己当初年幼无知上了他的当云云云云。
她一说起这个话题哀怨悲苦的话语就象春蚕吐丝一般从嘴里不断倾泻出来,三七开便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已经琢磨透了,姜鲁敏这种如泣如诉,要说是对他的抱怨和不满,还不如说是她自己在自觉不自觉地营造一种悲情心理,借此来享受那种为人妻母的女人已经享受不到的缠绵绯侧,就象观赏琼瑶的言情小说或者长篇电视剧一样,只不过一种是自己造出来的,一种是别人造出来的。
总算轮到三七开了,他三下五除二抹了一把脸,挤出卫生间象刚过华容道的曹操一样落荒而逃。
“你不吃早饭了?你不是说你要送儿子吗?”
三七开不用听下去也知道她下面的话就是今后我再也不早早爬起来做没人吃的早饭了,同时也知道明天早上她照样会早早爬起来做早饭。
“谁说我不送,我送,我送还不成吗?早饭来不及了,你给我带上吧,到班上我再吃。”
三口人吵吵闹闹却也热热闹闹地完成了每天同样的清晨节目,三七开就给姜鲁敏扛自行车下楼,自行车历来是小偷偷窃的重点目标,好偷出手也方便,每天他们下班以后,都要把自行车扛到楼上推进家里,上班的时候再扛到楼下,夫妻俩的自行车自然要由他负责扛上扛下。他把姜鲁敏的自行车扛到楼下,正准备上楼扛自己的自行车,却听见有人在楼的拐角处叫他:“三七开、三七开……”
这种称呼惟有过去在一个车间上班的工友才会叫,他连忙跑过去看谁这么一大早就来找他。猪尾巴的鬼样儿把他吓坏了,猪尾巴跑得匆忙,脸上的血、身上的血、手上的血都没洗,紫黑色血渍已经结成了疤,一看就知道不是杀了人,就是被人杀了却没有杀死。
“你这是怎么了?”三七开惊问,还回头窥探了一眼,第一反应,他最担心姜鲁敏和儿子看到猪尾巴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