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活(34)

他回来了,拿了两筒啤酒,两筒可乐,冰镇的:“喝什么?”

她要了啤酒:“我需要点酒精打精神。”

“你觉得怎么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感觉,她是学管理的,不是学画画的,担心自己说了外行话招他笑话,就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画得怎么这么细致?”

“这是油画中的细密风格,带有古波斯的宗教画的元素,跟那天画的风格不一样,相当于国画的工笔和写意的区别。”

“你为什么不画眼睛?”

“我还没有想好,眼睛不能用手画,得用心画。”

他不再说话,发愣,不是对着她发愣,而是对着画发愣,两只眼睛定格在眼眶子里,从瞳孔的深处可以看到她的肖像,仿佛他眸子中央的一个光斑,似乎他灵魂深邃之处的一个亮点。

她也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喝啤酒,期待着他将会给她点上一幅什么样的眼睛。

手机响了,音乐彩铃是时下最流行的歌曲“神香”,两个人同时去找自己的手机,电话是穷人肉的,他接听的时候神态颇为不耐:“好了,知道了,我没时间,改日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问他:“你也喜欢这首歌?”

他否认:“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这首歌唱的是什么?”

不管他否认还是承认,两个人的手机同样的彩铃,就让她感觉相互的距离顿时拉近了,心里蹦出了一个成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有事吗?不行今天就到这儿,再另找时间接着画吧。”

他扔下了手中的啤酒罐:“没什么事,你别管,让我再想想。”

她不想等他再想了,原因很简单,她饿了:“那你慢慢想,我得回去了。”

他惊愕,好像她根本就不应该回去:“回去?回去干嘛?都几点钟了。”

他这一说,倒更提醒了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夜深了,如果她妈妈知道他深更半夜还孤男寡女的搅在一起,而且她还半裸体,肯定会发疯,或者认为她发疯了。

她没有回答他,开始整理衣服,收拾背包,他却想了起来:“对了,你应该饿了,我画了有三四个小时了,你是六点多钟来的,应该来的时候还没有吃晚饭,真对不起。”说着,他抓起了电话,回拨过去,她看得很清楚,他没有重新拨号,而是就地回拨了一个号码:“我啊,穷人肉,你刚才说夜宵,在什么地方?”

可能对方反问他刚才为什么要拒绝,他不以为然:“刚才是刚才,这会儿饿了,就又想去了。”

对方可能答应了,他接着落实时间地点:“时间,地点,我们两个人。”

他挂了电话,面向她笑了笑,她蓦然醒悟,这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笑,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笑容会让她产生震撼的感觉,仿佛一坛池水,微风拂过,荡漾起阵阵涟漪,阳光在波光上欢悦跳荡,雪白的牙齿,配上那种无邪的笑容,让人想起青天下的雪野。她内心里刚才窝上的不愉就如阳光下的阴影顿时消散:“好吧,我跟你去。”话说出来了,她才想到,他还没有向她发出邀请。

他对她的抢答似乎毫无察觉,用一块蒙布把她的肖像小心翼翼地盖好,然后匆匆忙忙地穿好外衣:“走吧,是我一个朋友,对了,你认识,就是那个有钱人。”

外面,尽管已经夜深,街上车辆稀疏,行人寂寥,街灯却依然把城市放亮成了伪造的白昼。被灯光照亮的城市依然沉寂了,他们俩刚从屋里出来,恍然处于遭人遗弃的空城中。他们俩都知道,这仅仅是夜都市的表象,此时此刻,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在各种各样的钢筋水泥建筑遮挡下正在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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