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刘克服的担心变成了现实。陆老板的项目计划变更之后,纸箱厂员工安置成为问题。外商以房地产开发与工业开发情况不同为由,建议重新商议,县里指定主管局民政局与陆老板的代表具体商谈,双方经过几轮谈判形成新的安置办法,报县里研究后正式确定。新办法回到了当初民政局与拟建标准厂房的东盛建工商议的方案,由开发商出一笔钱,政府主管部门具体操作,以买断工龄方式解决该厂员工的安置问题,补偿标准则比当初略有提高。
刘克服没有参加这一轮商谈,因为人员安置是主管局的事情,他无权过问。出于个人的担心,他给林渠提过意见,问林大局长如何解释以前的承诺?怎么摆得平?林渠称自己当局长也不愿背包袱,最希望别人替他把残疾员工安排清楚。但是外商有困难,领导决定了,只好自己收拾。想点办法,总能办下来。
“这样公平吗?”刘克服问。
“你小刘又来了。”林渠说,“什么叫公平?这个世界有那种东西吗?”
刘克服说:“没有了,让陆老板和林大局长联手谋害了。”
林渠是老手,他办法很多。那一段时间他动员手下全部力量,采取分别包干,个别说服,分而化之的策略,根据不同情况,对需要安置对象逐一排队,一个对象一个对策,千方百计,说服动员,与他们讲清情况变化,提出新的安置办法,请大家体谅政府困难,服从大局需要,先接受安排。林渠开了口子,允许残疾对象提出各自要求,能解决的马上解决,一时解决不了的,以后还会逐步想办法解决,民政部门保证今后加强关心扶助。为了帮助解决困难,林渠要求陆金华提供一笔特别经费,对接受条件服从安排的员工,于规定安置数额之外,用一次性困难补助为名,增发补偿,以资鼓励。数管齐下,难题被他突破。
此刻与当初情况已经有所不同,纸箱厂早被拆平,员工四散,各自回家,不再集中上班。人散了就不容易再聚,大家每月领取主管局下发的生活费,数额尚可,不比他们工作时低多少,可容维持基本生活,一些身体情况较好的员工还自己另找一份临时工作,补充收入,所以一年里他们很平静,没再聚集闹事。情况一朝生变,大家手足失措,由于林渠等人思想工作及时细致深入,加上办手续即有一笔现钱,大部分员工在不满、不服之后,最终认定胳膊扭不过大腿,身有残疾,以后还得依靠民政部门帮助,现在还是听从吧,于是勉强接受,纷纷签字拿钱。
但是总还有一些人死活不愿放弃。眼看日益无望,他们铤而走险,这一天突然聚集到苍蝇巷工地,封锁大门,把恰在现场监督施工的姚育玲等人扣在工房,一时沸沸扬扬,全县惊动。林渠和刘克服首当其冲,这个时候无可逃遁。
根据领导安排,刘克服上。他硬着头皮从围墙外简易库房走向工地围墙大铁门,满心忐忑。前方藏着杀机,里边那些人如果不是急红了眼,不会这么激烈行事。由于以往那些故事,没法指望他们对他客气,此刻除了几句空话,没有谁授权他给他们什么,他能指望他们听他的吗?
他进大门时没有受到阻拦。两位把守铁门的轮椅员工打开门锁,放他入场。刘克服走向临时工房时,他的手机响了。
竟是陆老板。他在香港,姚育玲向他告了急,他也知道刘克服正要去跟对方谈判。他在电话里大骂,说这他妈的什么投资环境?无法无天,这么弄谁还敢去扔钱?他的人要是掉一根毫毛,他要闹到天上去,到时候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