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服跟陆老板之间曾经有过一笔老账,也是四万元,发生于境内,为人民币。
那时候刘克服还在岭兜乡任职,当乡书记,手下管着近百员乡干部,为全乡四万多民众提供服务。乡级官员位居国家权力结构的底层,乡镇主官工作量很大,很忙,刘克服却乐此不疲,做得津津有味。
一天晚间,副乡长王毅梅告诉刘克服,有村民偷偷举报,“对象”回家了,今晚可能住在村里。刘克服精神一振,说那行,找。
当晚他们行动。乡政府开出两辆吉普,还有一辆面包车,拉了十几个人往山里去,其中有乡干部,也有村干部。山里道路差,加上下小雨,路滑,得注意安全,车开得很慢,速度简直有如牛车。走了三个多小时,将近午夜才到了地点。
那是一个小自然村,位于山坡上,进村有一条土路,可供拖拉机来去,乡里的吉普车底盘高,四轮驱动,也能爬上去。但是刘克服不让车走,说这种时候开车进村,动静太大,“对象”耳朵不会闲着,让人家听到了,咱们还见得着吗?于是乡干部村干部们一律下车行走,从山脚往上坡上爬。那一段山路相当陡,路两旁有大片竹林,天下雨,地上滑,黑天暗地,大家穿着雨衣,打着手电,踩着泥水,走得非常艰难。进村之前,刘克服把人员分成两拨,一拨跟着他守在村外,一拨由王毅梅带领,绕小路到村后,那里有一条山路通向大山。王毅梅这一组人的任务是把住村庄的后通道口,他们得绕远路,不能从村里经过,免得造成惊动,前功尽弃,所以先走一步。刘克服带着他那组人以逸待劳,静悄悄一声不响,在村外竹林边坐了将近半小时,算一算时间差不多了,才动身进村。
那时已过午夜,小村庄非常安静,狗都睡熟了。顺山坡修建的农舍一间间全是黑的,只有村头亮着一盏路灯。
他们进了村,由村干部领着,直趋“对象”的家。村里的狗开始汪汪,山庄雨夜不再宁静。小村不大,狗没叫够,刘克服一行已经叩门了。
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对象”不在,其家人从梦中醒来,面对雨夜三更突然造访的乡领导村干部,眼神茫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是常事。乡干部听到的消息来自各种渠道,其中有一些可能准确,有一些则是讹传。有一些起初可能是准确的,但是后来发生了变化,例如今晚,有村民报称“对象”回家,可能不会错,报信者真的看到人家回来了,问题是人家后来又走了,没在家过夜,也没让旁人看到,所以乡领导村干部们只好白费工夫,扑个空。乡村工作,这类情况不足为奇,不能因为信息可能不准确,可能做无用功就不作为,待在宿舍里睡觉,因为大家就是干这种活的,事情摆在那里,不做不行。
扑空了能怎么办?只能跟“对象”家人讲点大道理,然后安排撤退。刘克服吩咐把山下的几辆车叫进村,通知王毅梅他们放弃,到村里会合,准备下山。不料这时电话来了,是王毅梅。
“刘书记!人在这里!”
“谁?”
“就是她!在这里!”
十几分钟后“对象”随同王副乡长一行下山,与刘书记等人相逢于自己的家中。
这“对象”是谁?姚育玲,日后的姚经理。当时她挺着个肚子,身子已经显得笨重,腹中婴儿至少有四个月。姚育玲才二十八岁,身条瘦长,皮肤细白,模样很俏,不比一般乡下女子。这人已经育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肚子又怀了一胎,属“计生对象”。拥有如此身孕,难得她身手非凡,一听村中狗叫,料想可能有事,被子一掀,衣服一披,爬起来就走,也不用手电,摸黑顺小路上山,打算一跑了之。没料到刘克服细心,早在山后布下伏兵,让她一头扑进王毅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