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必然会出现的女孩,是在晨雾渐渐散尽后出现的。
雾散了,但天上却多了一层云霭。方世初离开了坟地,又回到了龙富贵那里,一条牛不见了,看看周围,不远处的机耕道上还停着一辆小轿车。方世初心里一动,还以为是父亲派车来接自己的,问龙富贵:“我爸来了?”
龙富贵把山羊胡子撅了撅,说:“从城里来了个疯丫头,还有好几个人呢,东张西望的,也不知是来干什么。”
“人呢?”方世初好奇地问。
“没马骑,把我的牛当马使呢。喏——”
龙富贵伸手一指,远处扬起一阵尘土,那条黄牛如腾云驾雾一般地奔了过来,牛背上骑着一个姑娘,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波涛滚滚的。牛屁股后头,还跟着村里的几个半大的孩子,又叫又嚷的。近了,方世初一下睁大了眼,那疯丫头竟然是自己念中学时的同学薛城。这让他有些兴奋,还有些惊喜,有了这样一个鲜亮的身影,他眼睛里也一扫几日来的灰暗,亮闪闪的了。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嗨!”
牛听了一惊,跑得更快了,从方世初身边闪电般掠过,随风卷起一阵灰沙,扑了他一头一脸。骑在牛背上的薛城眼也尖,一下就看清是方世初,她使劲把缰绳一勒,牛鼻子负痛,这一勒没让它把腿刹住,两只牛蹄却高高地竖了起来,薛城从牛背上溜了下来,摔出一丈来远,轰地落在了田埂边的一片豌豆地里,一大片豌豆都被她砸在泥坑里了,好半天没有动静。
方世初赶过去,急着问:“没事吧,你?”
她把眼珠子往上翻,朝上喊着:“都怪你,喊什么喊!”
他的反应比较慢,等到想要拉她一把时,她却自己一撅屁股站了起来。看方世初的手还伸着,薛城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打了一下他的手,又拍打了几下手上的泥土,试着走了几步,又晃悠了几下胳膊,还好,能动的都能动,没摔坏哪里,只是那条把屁股绷得紧紧的牛仔裤在豌豆丛里染出了两块鲜亮的绿色。她在裤子上拍打着,哇哇乱叫,不知是心疼她的屁股,还是心疼她的裤子。方世初看了忍不住要笑,嘴刚一咧,薛城就嚷道:“你还笑呢,本姑娘要是哪里摔坏了,非让你赔不可!”
“我赔,我赔,只要我身上有的,都赔给你!”
方世初顺嘴一溜,自己的脸倒先红了,他发现自己溜出来的话里,还有着很敏感的另一种很邪的味道。
薛城倒大方,抬起头来,把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定定地盯住了方世初,大惊小怪道:“哟,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看啊,没想到你这个老面团儿,还说出了情商这么高的话。这就是你上了一趟澳洲的最大收获吧?赔我?你拿什么赔我?你身上难道还长了什么好东西不成?”
说完,又扑哧一笑,这姑娘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方世初的脸皮于是更加红。读中学时,这姑娘也常常欺负他,整整六年,他好像没有在她眼前抬起过头来。他有点怕她,怕她动不动就搞个恶作剧,可又说不出来地喜欢她。方世初对异性太敏感,对美太敏感,而薛城却无处不在地张扬着她的美她的女人味,读高中时,她就敢穿低胸的衣服,把一抹绯红色的酥胸露出来一部分。班上的男生没有不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薛城看了方世初这副窘得不得了的样子,轻轻做了一个怪相,说:“算了,本来是想收拾收拾你的,没想到你本质没变,还这么老实,本姑娘都心疼得下不了手了。”说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呃,方世初,我记得你老家就住在黄龙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