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二(5)

有什么样的播种就有什么样的收获,“午夜悄悄话”节目极大地提高了性病诊所的知名度,患者骤然陡增,效益极佳。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性病诊所犹如一个小小的“诺亚方舟”。他梦想着,这个小小的“诺亚方舟”能载着他驶往他心目中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的世界。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他庆幸自己还有梦做。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美梦中憧憬着未来之时,性病诊所被突然查封了。当白明海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就像“诺亚方舟”倾覆一般震惊。他问白明海是哪个单位查的?白明海说是市药监局。他又问是谁带的队?白明海说带队的叫全维汉。他思来想去,对此人竟没有一点儿印象,侧面一打听才知道是新上任的,只好找孙小波想办法,因为孙小波的老板是主管文教卫生的,卫生口的头头脑脑,孙小波熟得很。当然他见了孙小波后说得很委婉,只说是马杰的小舅子承包了天柱区中心医院的性病科,被市药监局稽查大队以销售假药为名查封了,其实哪儿是什么假药,根本就是老中医开的中药,而且是祖传秘方。孙小波随口问:“是谁领着去查的?”他脱口说出“全维汉”三个字。孙小波大喘气地说:“老全啊,刚上任才一星期,看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然后孙小波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晚上在一起吃个饭,你让马杰的小舅子也参加,人怕见面,树怕扒皮,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其实以他自己的身份完全可以摆平这件事儿,但是他与全维汉不熟,只能找全维汉的上司,这样做动静太大,小小的性病诊所承载了他太多的梦想,在这块小天地没有成气候之前,他不想让它目标太大,更不想暴露自己。他知道自己也许想得太复杂了,没办法,曾经的风雨要求他必须谨慎,有时候他谨慎得不可救药。

晚上的饭,他想让马杰、贝妮和白明海都参加,但是马杰值夜班,他只能叫上贝妮和白明海。全维汉万万没有想到,查封一家小小的性病诊所,不仅有两位市长秘书出面说情,还有一位名气不小的美女记者作陪,表现得很知趣。他一向不喜欢长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人,全维汉恰恰是这种人,要不是为了性病诊所,他永远都不会与这种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席间,孙小波又活宝式的做了一番模仿秀,然后逗趣地说:“老全,你查封什么都不能查封性病诊所。”孙小波本来是想开句玩笑,但全维汉心里盘算得太多了,竟然没转过弯儿来。与其说是盘算,不如说是紧张,全维汉刚刚戴上乌纱帽一个星期,竟然险些得罪了两位市长秘书,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在他们的老板面前给自己配点药,都可能让自己跑肚拉稀,此时此刻,全维汉脖梗子后面正冒着凉气呢,怎么可能参透孙小波的幽默,便满脸堆笑地问:“为什么?”孙小波是个将幽默进行到底的人,很善于讲精彩荒谬的笑话,众人以为孙小波又要抖包袱了,却听到一句很沉重的答案:“因为总得给国人的欲望留个避难所吧。”他没想到孙小波也有深刻的时候,颇有同感的附和道:“什么避难所,根本就是归宿,欲望横流者的归宿。”全维汉听罢,勉强地咧了咧嘴,那难看的笑容宛如欲望残留的痕迹。贝妮却爽脆地笑起来,宛如放荡的孩子,接着她不失时机地问:“全大队,你为什么要查封性病诊所呢?”全维汉显然不喜欢这个问题,一直狎邪地看着贝妮的目光顿时阴沉下来,但脸上仍然挂着谄媚式的微笑,平和悦耳地说:“我查封是因为我想查封。”所有人听了全维汉的回答都惊住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白明海不解地问:“难道不是因为性病诊所有问题才查封的吗?”全维汉竟然用质疑的口吻问:“什么问题?查封是我的工作,整天坐在办公室会把人闷死的,总要找点儿事儿干吧,你们说是不是?”说完,竟咧着嘴给众人一个得意的小微笑。沉默像沥青一样黏稠起来,全维汉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儿,连忙讨好地说:“承蒙商政、小波瞧得起我,我保证从此以后市药监局稽查大队再也不会找明海老弟的毛病,不过,老中医的祖传秘方还是搞个内部批号更好一些。当然,这事我来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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