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饭局 第一章(23)

阿蛟惊愕:“怎么了?”

郝冬希把自己和阿蛟的茶杯斟满,闷闷地说:“今天晚上不顺,你不是问我怎么回来晚了吗?碰到了几桩窝心事儿。”接下来,便把到“行千里”洗脚丫子,那个洗脚工跟自己一起睡着,结果被足浴城开除的事情说了一遍,惹得阿蛟哈哈大笑:“那个足浴工真抱着你的脚丫子睡着了?他也不嫌臭。”

郝冬希说:“正在洗的脚丫子怎么会臭?问题是,因为我那个人被开除了,你说妈祖娘娘会不会怪罪我?”

阿蛟咬着嘴唇做沉思状,郝冬希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说出充足的理由来证明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妈祖娘娘不会怪罪自己,却没想到,阿蛟一本正经地说:“肯定要怪罪你,怪罪也没关系,明天我到妈祖庙拜拜,替你说说好话,妈祖通情达理,说明白就好了。”

阿蛟就是厉害,一般妻子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安慰丈夫,没关系,这件事情跟他没关系,妈祖绝对不会怪罪他。而阿蛟却不那么简单直说,而是要稍微拐个弯,顺手一带,就把郝冬希的前途命运握到了自己的手里,似乎郝冬希已经在妈祖娘娘面前犯了多大的过错,而这个过错只有经过她去拜拜,才会得到原谅,那神情口气倒好像她们家或者她本人跟妈祖娘娘有什么可以走后门的私交似的。

郝冬希点点头,认可了老婆阿蛟的决定,接着说:“如果就是那一个洗脚工被炒鱿鱼了,我还可以想得通,可是紧接着我去给你买煎蟹的时候,又碰上那家打架闹事的酒楼把一个厨师和一个服务员也炒了。你说说这事情怎么会那么寸,一晚上连着碰见了几桩这种炒鱿鱼的事情,会不会是什么征兆,妈祖娘娘警告我最近要出什么事啊?”

阿蛟又开始咬唇沉思。郝冬希接着又说了他上车的时候拖鞋无缘无故地掉到了汽车下面:“阿蛟,你说说,从小到大,我除了拖鞋基本上没穿过别样的鞋,什么时候好好的就会掉鞋?我小的时候就听我阿嬷说过,拖鞋穿不牢,人会水上漂,是最不吉利的事情。”

阿嬷的嬷在这里的发音是“蚂”,“妈”的去声,鹭门人称奶奶、外婆之类的女性隔代长辈叫阿嬷。郝冬希说的阿嬷,指的是他奶奶。他小的时候两岸战事正紧,父母除了要种地打鱼养家糊口,还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支前,有时间生孩子却根本没有时间带孩子,郝冬希从小就是由他阿嬷带大的,郝冬希跟阿嬷的感情最深,阿嬷给他灌输了满脑子的神话传说和做人道理,对妈祖娘娘虔诚的信奉就是得自他阿嬷的真传。阿蛟和郝冬希结婚的时候,阿嬷还健在,阿蛟和阿嬷友好相处的同时,却一直在本能地暗地较劲,两个从不同角度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发生的战争,其激烈程度、动用的计谋不亚于两岸谍报战,谁都想从思想上、精神上把郝冬希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这种争夺没有对错之分,这是两个女人共同面对一个自己珍爱的男人时正常的、本能的反应。最终,这场悲喜交错的家庭剧目以阿嬷溘然逝世而谢幕。阿嬷走了,但是惯性还在,惯性仍然在郝冬希和阿蛟的身上不时显现出来,郝冬希的具体表现就是动辄就说:阿嬷怎么怎么说。在阿蛟身上的具体表现就是郝冬希一提阿嬷怎么怎么说,阿蛟马上会找出各种似是而非的道理予以否定。就像现在,阿蛟做咬唇沉思状片刻之后,马上郑重其事地安慰郝冬希:“没那回事,拖鞋是挂在脚上的,又不是钉在脚上的,哪能不掉?我今天上车的时候鞋还掉了呢,我又没碰上被炒鱿鱼的倒霉鬼,别信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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