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花疑惑地望着她,不知眼前这个城里模样的女人为何来找自己。
祁有音声音热情地说:苗妈妈,当年虎娃救了我爸爸的命,我们一家人寻找您很多年了。
啥?你说啥?虎娃的战友来找虎娃?……苗花将眼睛瞪得快从眼眶里溜出来了。
是啊,我父亲是虎娃的战友,当年虎娃救了他的命。祁有音抬高声音说。
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呀?!苗花哇一声哭了起来,她拃着虬枝样的老手用力拍着门板,咣啷一声,门板倒了下来。
祁有音趁此一闪身,跨进了屋里。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幽暗的房间简直没有可以坐下来的地方,想到几十年来父亲的救命之恩,祁有音心里深深不安着。
苗花不停地哭,不停地喊着虎娃,她的神志有点不太正常,祁有音见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难怪路上那位中年妇女说苗老太疯疯颠颠的。
祁有音一时不知说什么,跟这样一个神经有点错乱的老太能说什么呢?
村子不大,苗老太家来了城里的亲戚一下子就在村里传开了,念虎很快从小学校返了回来,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用一副怪异的眼神打量着祁有音,祁有音镇静地迎着他的眼神说:你叫念虎?
你怎么知道?念虎反问。
你爸爸虎娃当年救了我父亲的命,我们已经找了你们很多年。祁有音说。
你父亲是不是祁营长?念虎问。
对,当年他是营长,在这一带打过仗。祁有音肯定地回答。
念虎突然低下头,等他抬起头时,眼泪已涌满了眼眶,他声音哽咽地说:祁营长还健在吗?
祁有音点点头说:我到这里来找你们,就是父亲特意吩咐的。
我总算找到证人了,总算找到证人了,要是早几年找到你们就好了。念虎带着泪说。
祁有音想说些什么,所有的话都在心里堵着,似乎没有力气说出来。
念虎看出了祁有音的情绪,沉默了半天说:听我妈说,我爸刚跟她结婚就死在战场上了,等我妈发现自己怀孕时,我爸已经死了两个月了,解放后没人证明我是烈士的遗腹子,我妈四处奔走也找不到证人,她艰难地把我养大,又供我读了几年书,可最终改变不了我们贫穷的命运,我都五十岁了,还娶不上个媳妇,我妈一急,就神经失常了。
祁有音听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说些什么,内心似有一种沉重的负疚感,她想这次来长水村真是对的,一是了却父亲的心愿,二是看能否帮念虎解决一些实质性的问题。
祁有音问了一下学校的情况,而后她就建议去看念虎执教的小学校,念虎说:那实在不能算是学校,只不过村里有几个孩子聚集起来识字而已。由我牵头教他们。
祁有音随后跟念虎到了所谓的小学校,她被眼前的校舍惊呆了,这哪里算得上是学校啊,几间破旧的茅草房,除了树上那口钟证明着上学的秩序,校舍的简陋破旧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学校里一共有十几个孩子,发现来了外人,纷纷跑出来观看,念虎像轰鸡似的轰他们说回去回去!孩子们又跑回教室里。
祁有音跟了进去,教室光线幽暗,几扇窗子的玻璃全坏了,桌子和凳子一看就是念虎用手工做的,白茬,没上油漆,手摸上去麻刺刺的感觉。
念虎难为情地说:村里就这破条件,我也是没法子,教孩子经常白教,一年赚不上几个钱。你看那窗玻璃,是去年夏天下冰雹砸的,至今没钱换。
在教室里站了一会儿,祁有音什么也没说,出来将自己身上带的钱全部掏给了念虎,然后就赶了傍晚的公交车回城了。
祁有音回到父亲那里已经快午夜了,父亲像是知道她今晚一定返回来,一直没有入睡。祁有音吃了口剩饭,就开始述说自己寻找苗花的经过,并说苗花果然怀了虎娃的孩子,现在虎娃的孩子都已经五十岁了,在村里一个破旧的小学校教十几个学生,至今没有娶上老婆,也没有人承认他是烈士后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