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门没落的技艺(9)

绢约五指宽,放在桌上一点点展开,竟然长达一米五以上,快赶上裘泽的个头了。这丝织薄的出奇,叠起来竟恰恰能放进铜镜里的暗格,寻常的桑蚕丝只怕做不到这点。

绢上的一大半都写满了,全是蝇头小楷,每列能写二十多字,整卷绢上怕是不止四五千字。可惜因为被水浸过,大多数的字迹都已经化开,要辨认清楚十分吃力。

裘泽瞄了瞄开头几行,不是看内容,而是从那些晕开的笔画间试着辨认,那是否奶奶的字迹。

奇怪,似乎并不是啊。

那么这铜镜的秘密,到底奶奶知不知道呢?

读懂这卷绢并不容易,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裘泽把它收了起来。

“你奶奶叫什么名字?”俞绛突然问。

“戴蕴秀。”

“蕴藏的蕴,秀丽的秀?”

裘泽有些惊讶地点头,他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在学生档案里填过奶奶的名字。

“我在这东西上看到了她的签名。”俞绛指了指绢纸。

“可那不像是奶奶的字迹。”

“那是因为这上面并不是一个人写的,你奶奶的签名在最后,她之前还有六段是别人的记录。”

“你都看完了?”裘泽又多佩服了俞绛几分,如果是他,这辨清这些字,一两个晚上也未必够。

俞绛点头,用手笃笃在桌上扣了几下,却问:“你养的那只猫乌龟,叫什么名字来着?”

“煤球。”裘泽警惕起来。

“那身乌龟壳是你给它套上去的?”

“不是。”裘泽把煤球从猫变成乌龟猫的经过告诉俞绛。

“有意思。”俞绛摸摸下巴,说,“有件事我搞不明白,记得我包里的小鱼豆子是没开过封的,它是怎么找到的?”

“啊……我也不太清楚。”裘泽惴惴不安地开始摸耳朵,见俞绛没答话,又补充了一句,“有时候它会干出些谁都搞不明白的事情来。”

“就像昨天拍卖会上那样?”

“对,铜镜就是在它选的箱子里发现的,它已经随着我奶奶失踪七年了。”

“哦?”俞绛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

于是裘泽不得不把奶奶失踪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说得自己嘴都有些干了,这真是少有的经历,昨天晚上加上今天,他一个月说的话都没这两天多。

“你不觉得你的猫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

“你没想过原因吗?”

裘泽的手指开始在耳廓里转圈,其实他自己要比煤球更奇怪,所以哪会有心思去想煤球的秘密呢。

“你知道?”他反问。

“我也不知道。”俞绛说了句让裘泽泄气的话,不过她接着说,“可是,既然龟壳是你奶奶留下来的,可能和她有点关系。”

“奶奶……”裘泽的眼前浮现起奶奶的形象,这是邻居印象中的诡秘、孤僻和自己印象中的慈爱、沉默以及鬼影照片上的扭曲面容纠结在一起的形象,在这形象的背后,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你奶奶,有没有和你说起过巫术?”俞绛放下摸着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地按在桌上,问出这句话的心情,有些许急迫,也有些许紧张。

“巫术?”裘泽瞪大了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巫术?”

“是的,巫术。从这卷绢上的记录看,你奶奶无疑是一名巫术的继承者。”

“我奶奶会巫术?”裘泽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看见李两光把雷世仁当风筝放上了天那么奇怪。可是想起煤球还有自己身上的奇怪之处,以及昨天的鬼影照片,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像暗泉一样悄悄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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