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上处长以后,只见过赵忠一面,那是我刚上任不久,他请我吃饭,我之所以给他面子,是想借机了解一下综合二处的情况,特别是把他赶下台的那次“政变”。赵忠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我也不是吃干饭的,一直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过他还是提供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情况。他说,处里的“政变”真正的领导者不是许智泰,我听后大吃一惊,连忙问:“不是许智泰,那是谁?”
赵忠叼着烟笑道:“杨恒达呀杨恒达,我以为你比我精呢,原来也是个‘大愚若智’型的,我问你,如果许智泰当上了综合二处处长,谁最可能当副处长?”
我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道:“莫非是黄小明?”
赵忠讥讽地用食指点了点我,自闷了一杯啤酒。赵忠的意图非常清楚,我的位置要想稳当,必须打压黄小明。这恰恰是赵忠最愚蠢的地方。自从我从赵忠口中得知黄小明可能是我们处的“定时炸弹”之后,我就想好了不让炸弹引爆的方法,那就是与黄小明结盟,牵制许智泰,让黄小明与许智泰斗起来,我当裁判搞平衡。政治就是搞平衡,平衡一旦打破,必然出现“政变”。赵忠不懂这个道理,结果黄小明与许智泰秘密联手,把他挤下了台。看明白了这一点,我将处内的好处尽量多给黄小明,工作上给他压担子,让许智泰嫉妒黄小明,形成一山二虎的局面,我坐山观虎斗,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我完全控制了处内的局面,不过,我却忽略了一个人——朱大伟。
我发现朱大伟一方面紧紧向胡占发靠拢,一方面对黄小明耿耿于怀。胡占发已经给彭副市长当了五年秘书了,莫非要换接班人?后来我在办公厅资料室内发现了端倪,因为那段时间黄小明往资料室跑得很勤,有一天我趁黄小明不在,特意去资料室走了一趟,发现黄小明查阅的资料紧紧围绕着国企改革,这显然是在写论文,为谁在写论文?莫非这小子又读博士了?不可能啊,这小子是文学硕士,怎么读起经济来了?我猛然醒悟,彭副市长正在读在职研究生,专业恰恰是国民经济管理,这件事深深刺痛了我。应该说我和胡占发是彭副市长的左膀右臂,但是我特烦胡占发对处内指手画脚,任何材料到他手里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好像材料是给他写的似的,俨然综合二处归他领导,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自从我发现胡占发有指手画脚的毛病以后,只要是彭副市长的材料,我都绕过胡占发亲自向彭副市长汇报,胡占发被我晾了几次后,一直对我耿耿于怀。
胡占发起点低,目前只是个副处级秘书,一旦离开彭副市长也可能相中我的位置,不过他相中,我也不在乎,有老领导在后面给我撑腰,我又是彭副市长亲自选中的,即使让我挪位置,也不会差了,因为彭副市长总要给老领导一个交待。问题是彭副市长的硕士毕业论文这么重要的材料不仅没叫我写,而且瞒着我私下里交给了黄小明,这里面好像大有深意。黄小明是我们处唯一的科班硕士,材料交给他情有可原,但是为什么要瞒着我呢?莫非这是彭副市长考验黄小明?如果是考验黄小明的话,大概有三层深意:一是考验悟性,二是考验文字水平,三是考验能否保守秘密。这三个方面可是市长秘书必备的素质,莫非彭副市长想让黄小明接替胡占发?怪不得朱大伟对黄小明耿耿于怀呢,接替胡占发成为彭副市长的秘书可是朱大伟梦寐以求的,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每天见到胡占发就像见到救世主一样。我知道一定是胡占发背后向朱大伟许了愿,然而这恰恰是朱大伟不成熟的地方,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能否成为彭副市长的秘书,胡占发有作用,但不是决定作用;我也有作用,但也不是决定作用;即使是副秘书长、厅主任肖福仁也起不了决定作用;起决定作用的只能是彭副市长。朱大伟不哭祖坟,哭乱坟岗子,怎么可能得到彭副市长的赏识呢?相反,黄小明就不同了,一点无用功也不做,他不显山不露水,把功夫都用在了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