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领导那天,我被安排到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当处长,朋友们为我祝贺,我望着倒在杯子里冒着白沫的黄乎乎的啤酒痛哭流涕。朋友们都以为我是因为升任综合二处处长喜极而泣,谁也不知道我是因为太委屈了而哭泣,要知道我是陪老领导喝了五年的尿才当上这个处长的。此时此刻,一想起这五年喝尿的痛苦,我就像刚刚逃出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囚徒,精神像尼采一样分裂成两个我,一阵阵的恶心涌上心头。
本来我应该重回市委老干部局的,但是和老领导选中我惊人的相似,我发表在《东州日报》上的一篇理论文章,是关于东州城市建设发展的,深得刚刚升任常务副市长的彭国梁的赏识。当然在此之前,逢年过节彭副市长都来看望我的老领导,因为老领导一直关心彭副市长的进步,在彭副市长走上局级副市长领导岗位上操过不少心。因此,彭副市长对我也熟得很。刚好《关于尿疗法的哲学思考》书稿已成,并在市委老干部局的帮助下,由市委印刷厂印了一千本,老领导心愿已了,到了该放我走的时候了。恰逢春节,彭副市长看望老领导时,先倾述了身边没有大笔杆子的苦衷,然后对我的文笔赞赏了一番,提出想调我到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任处长,老领导欣然应允。
我就这样走上了处长的岗位。我做梦也没想到,老领导竟然因喝尿而病倒了。当然这是西医的诊断结果,老领导是笃信中医的,他坚持认为,这次病倒不是因为喝尿造成的,恰恰是因为断了两天尿造成的。之所以断了两天尿,是因为老领导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前列腺出了问题,撒不出尿来,造成尿疗中断。昨天晚上我去看他时,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大有“喝自己的尿,让别人说去吧!”的劲头。
说句心里话,我也喝了五年尿,对尿疗法是最有发言权的,起初在老领导的劝慰下,我也以为喝尿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是经过一段实践以后,我突然顿悟,尿本来就是肾脏好不容易过滤并排泄出来的废物,再喝下去岂不是更加重了肾和肝的负担?不中毒才怪呢!说一千道一万,尿不是水,虽然以水为主要成分;尿是毒,是人体新陈代谢出去的排泄物。其实社会犹如人体,通过历史的新陈代谢排泄出很多文化垃圾,这些文化垃圾是最有害的,但是我们常常把最有害的视为最伟大的,并当作传统文化继承并发扬。我的那些尿饮感悟其实就是这样的垃圾。
就在我当上综合二处处长,朋友们为我庆贺的当天晚上,我喝多了,朋友开车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就感到阵阵恶心,我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发现一个行人的脚下踩着一张烂纸,很快那个行人就发现了,他用脚使劲在地上蹭了几下,烂纸几乎被碾碎了,离开那人的皮鞋,被一阵风吹得四处奔逃,我一再提示自己,不要轻视那阵风!
回到家里,我顾不上阵阵恶心,迫不及待地找到我呕心沥血写成的尿饮感悟,足有一万多页,头两年写的都已经发黄了,像枯叶一样,我找了个僻静之处,一把火烧了,火光照红了我的脸,火苗发出咝咝的嘲笑。
我接手的综合二处算上我虽然只有五个人,但是情况非常复杂,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也难怪,进入了办公厅的综合处室就进入了市政府的决策核心,综合二处就相当于常务副市长的办公室,我就相当于彭办主任,谁不想当彭办主任呢?当然最想这个位置的是许智泰,他是综合二处副处长,而且是正处级副处长,别看他是个小个子,脸长得像板砖一样,动起心机来,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让人不敢小看他。我最讨厌他时常挂在脸上的笑,阴森森的,让我反复想起“笑里藏刀”这个成语,这样也好,随时提醒我对他多加小心。我之所以对许智泰刮目相看,是因为我的前任就是被他搞掉的,那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