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庄外传来隐隐的汽车喇叭声。冯彦虎知道是李映等不见人,急了,想安顿人去帮着抬,却怕李映来了多个耳朵,往曹兀龙脸上看,曹兀龙没有任何表示。冯彦虎怕拖得久了不好,见罗吉万吓得够呛,就转入了正题,说:“罗支书,我听说你有个狐皮筒子,好不好?准备卖多少钱?”
罗吉万呆了一呆,说:“我现在手上没货。冯书记要想要,我赶今年秋天打一个给你送到公社里。”冯彦虎怕等会儿再来人话就不好说了,看一眼曹兀龙,说:“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不是我想要。是曹书记想看看你的那个白狐嗉筒子!”
罗吉万心里“轰”一下,什么都明白了。他脑子里一下全乱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冯彦虎怕他漫天要价,肃了脸说:“罗吉万,我可告诉你,曹书记要看,那是看得起你!要是看不起你,你罗山请都请不来,明白吗?我可告诉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罗吉万从蹲着的地方慢慢站起来,坐到板凳上了。他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变了几变,终于下了决心:“曹书记冯书记这么说,我心里明白,这是看得起我。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实话实说,筒子有一个。这我就对不起冯主任了,冯主任早几年问过我,我没有说实话,冯主任不要见怪。”
冯彦虎忙摆手:“这话再不提了。只要你拿出来给曹书记,比给我还让我高兴。——不过,你可不要漫天要价!”
罗吉万摇头又点头:“冯主任放心,我还不是那么糊涂的人!曹书记要,我还能要价?”
曹兀龙听了一喜,笑着说:“这话你可不要说,不要钱不行。你的东西咋样?”
罗吉万叹一声:“筒子么,过得去。稀罕么,也稀罕,也不稀罕。人么,有的人爱这个,有的人爱那个,爱了看着就稀罕,不爱了看着就不稀罕。曹书记要爱,你拿着去。这是老人们的古言,不是龙身子,披不住蟒袍。老天爷造下是曹书记的东西,不是我们个土社员拿得住的。”
曹兀龙高兴,说:“你说个价,要多少钱?”罗吉万说:“看曹书记说的,曹书记能看上,那是我的福气,还能跟曹书记要钱!”曹兀龙摇手笑道:“那不行。不要钱不行。你说个价,值多少我给你多少,一分都不少你的。你一年指靠狐子皮收入着呢,还能断你的财路?将来房盖不起来了,还怨我的不是呢!是不是?哈哈哈!”他说笑着,回脸看一眼冯彦虎。冯彦虎忙响应,赶忙跟着笑。
罗吉万身上的汗开始回落,背上有点凉了:“曹书记再不要说笑话了。我是实心实意的。狐子是山里跑的,我又没耕没种,谁拾着去是谁的,咋能和书记要钱!咱们说个啥话呢,我都是书记的社员,还不要说狐子。”
曹兀龙连连摆手,说不要钱使不得。两人来回扳了几次,冯彦虎说话了:“我看,你们两个都不要扳了,看这样行不行?曹书记呢,是书记,违反政策的事绝不会干,不给钱书记心里过不去。老罗呢,也是实在人,收书记的钱,他心里也过不去。再说了,你要收了钱,叫人知道,说罗山大队支书和曹书记做买卖着呢,就太难听了。所以,这不光是个钱的问题。我的意思,钱就不要掏了,曹书记和县武装部的人张个口,有步枪子弹了给老罗要些,有了子弹,吉万到山里再拾去。另外,吉万的儿子去年初中毕业了,还没有工作,这个包在我身上,将来公社里有指标了,我给吉万的儿子安排个工作,就算是曹书记给你还账了。行不行?”
这超出了罗吉万的预想,忙连连点头:“行、行、行。这是我托了曹书记、冯主任的福了。”曹兀龙嘴里还念叨:“子弹随便儿就给你要上了。不给钱不行。”冯彦虎知道书记是要面子,也不再劝,问罗吉万皮筒子在哪里。罗吉万说:“不在我家里,在县上我姑舅家。这一两天我上县去给书记取去。”
曹兀龙听不在家里,脸稍凉了凉,看一下表:“哎哟,时间大了,还要开会呢,快走!”几个人忙忙地往外走。罗支书说:“羊羔子已经宰好了,吃了再走吧?”冯彦虎说:“书记还忙着呢,不吃了。”悄捅一下罗吉万,“这个话儿就到这里止住,外面一个字都不能提!”罗吉万悄说:“这冯主任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借我一副天胆我也不敢说呀!”
冯彦虎叫罗支书找了几个小伙子,头前去抬车,几个人一起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