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对工作没意义的事,对当官……

下班时候了,朱仕第刚准备走,电话铃却警报似的响起来。他们用的还是手摇电话,摇得快,就响得紧,摇得慢,就响得缓,这种响法就像发生了火灾。

朱仕第慢慢去接,心里还骂,这是哪个冒失鬼。可电话里传来的却是曹兀龙十万火急的声音,让赶快准备布置春播的文件,同时给他起草一份动员春播的讲话稿,晚上要开紧急电话会。

朱仕第捏着电话愣住了,春播早就开始了,现在还发什么狗屁春播文件,等发下去春播都结束了。但他是知道曹兀龙的脾气的,什么都没说,只“嗯嗯”地答应着。完了找来“农办”(农业学大寨办公室)的马宏雄主任和办公室秘书文戈,布置他们分头去办。

马宏雄嘴里叨叨着,抱怨着。文戈却皱了眉,说:“春播都快结束了,现在布置,还有什么意义?”

马宏雄心里不满意,但他知道领导是说不得的,反过来数说文戈:“文戈同志,服从命令是当下级的天职。你别管春播是不是快结束了,让你写你就写。你是秘书,不是书记。等你啥时候当书记了,就知道有什么意义了。”

晚饭后,开电话会的人都到了,唯有曹兀龙还没回来,刘钟、孙铁一遍遍问,朱仕第只得让文戈在邮电局和县委之间一遍遍地来回跑。直到快九点了,曹兀龙才来了电话,说他有事回不来,电话会推迟。

孙铁听了,第一个跳起来,骂骂咧咧地走了。刘钟没有走,忍着火儿拿起话筒,边想边说,讲了几句“抓革命,促生产”的老话,勉强磨掉十几分钟,总算把场面撑了下来。

曹兀龙第二天中午才赶回来,他风尘仆仆地直扑县委办公室,脸也没顾得洗,就要看起草的文件和发言稿。朱仕第拿来,他胡乱翻着,问道:“你都看了吗?有没有啥问题?”

朱仕第说他看了,问题是没有,但讲话稿起草得仓促了些。曹兀龙问谁起草的,朱仕第说是文戈。曹兀龙不说话,数了一下页数,只有七页,心里有些嫌短,说:“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当耍头(儿戏)着呢。我看这些人得给敲打敲打呢。”说着,拿了文稿,提了黑提包向外走,到门口又扭回头冲朱仕第说:“一阵儿你到我房里来拿文件。要赶紧安排打印,赶紧往下发。”

曹兀龙回到自己宿舍兼办公室,洗了脸,泡了茶,将文件略翻了翻,就签了字。这种东西,他知道没啥问题,有朱仕第把关,也不会出问题,发下去也没几个人会看,但不发,要有人说你工作没做到,就不好解释了。

讲话稿却不敢马虎,领导,就是从讲话见水平的。他见稿子上难字旁有同音字注,认得是朱仕第的笔迹,心里得意,觉得有了个能干的帮手,自己的决策对了。

朱仕第来了,曹兀龙让关了门,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神秘地说:“苏芸的问题解决了!”朱仕第自是高兴,点头说:“好,解决了一个。”曹兀龙得意地说:“一个?我解决了两个!”

朱仕第有点意外,“哦”一声。曹兀龙说:“地区的斗争也复杂得很,我跟熊书记谈话,谈了没多一会儿,就几个来找的。熊书记大概听了听,就让我去找丁义川。”

朱仕第又哦:“丁义川现在是熊书记的红人啊。”曹兀龙点着头说:“不仅是红人,还是实权派!那么年轻,就是常委、组织部长,我看熊书记的意思,以后地区的大权,说不定就要交给丁义川呢!”朱仕第点点头。

曹兀龙说:“我和丁义川谈了我们的想法,开头我还不敢深谈,谁知人家对咱们县的情况熟悉得很,也直接得很,说话根本不绕弯子,就直说着呢!一谈就说,让咱们考虑孙铁进班子的事。我一看他先提出来了,就跟他讲条件,我说孙铁进班子我没意见,就是没位子,最好能调出去一个。他问调谁,我就说阮祥林。开头还不吐口,后来见我坚持得硬,就答应了。”

朱仕第慢慢点着头,审道:“没有提什么条件?”

曹兀龙一摇头:“提了,咋没提!那都会讨价还价得很。说阮祥林调出来可以,要考虑把靳向东好好培养培养。我看他的意思,第一是孙铁,第二就是靳向东,胃口大着呢。——看来孙铁也在底下拼命做工作着呢,我们先前都忽视了!”

朱仕第心里暗笑,想是你忽视了,我并没有忽视。他点点头,自言自语似的说:“丁部长还不好得罪。不过,只要他想安插人,事情就好办了。”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好办,见午饭时间到了,让曹书记先吃饭,有时间再聊。曹兀龙说还有好些情况,约了晚上再聊,就起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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