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恢宏。
四面的墙隐在阴影里，塞斯看着门边的墙，知道屋里四面都是石壁。这是一个天然洞穴，石英石发出幽光。墙上长出粉玫瑰色和白色的多面体水晶柱，棱角锋利。整个岩洞晶莹剔透。
岩洞里布置得如同宫殿。
克莱恩大步上前，把灯一盏盏点亮，黄色火焰灿若繁星。他一瘸一拐地在沙发、床和桌椅间转悠，家具一律金边彩绘，精美绝伦。“喜欢吗？”他说，“我的作品。”
阿利科索斯松了手，猴子喳喳尖叫着从他身上跳下，窜到一大碗橙子跟前。“喜欢。”他的话不多，“很巧妙。”
奥伯莱疲乏地倒在一张沙发上。“天哪，我能睡上一个礼拜。这里安全吗？这些东西都从哪儿偷的？”
“他可没偷。”阿利科索斯拿起一只橙子，扔给塞斯，“你没看出来吗？是他做的。”
塞斯接住果子，惊叹一声。橙子很轻，是空心的。把草纸打湿、浸泡，捣成纸浆再浇铸在模子里，便做出这个橙子。这是只假橙子。
他突然明白，所有的家具也都是纸做的，用的就是抄写手每天在上面写写画画、团成一团扔到大圆筒里等着烧掉的无数纸条、纸片。他凑近一看，桌上的彩绘用的是从画坊里偷来的碎颜料，图样照抄陵墓画师的作品，但很粗糙，象形文字和花体字母错误百出，毫无意义，边上的镀金稀得很。他顺手拿起一个书卷架，颜料下隐约能看见草纸上原有的字迹，似乎是什么人的家谱。
克莱恩把一座圆形灯架上的灯全部点亮，坐到一张鹰翅造型的大靠背椅上。“都是我的！”他挥动胳膊，不无得意地说，“全是复制品，是真品的影子。每一位大执政官带入坟墓的每一件家具，占卜师、祭司、工头和将军的家具，我都复制了。我鼓捣下脚料发了财。”
“太不可思议了。”塞斯徘徊在精心摆放的凳子、扇子和猫、马的雕像之间，猫腰钻到一座高大的士兵立像下面。那士兵手握黑杖，巍然挺立，双眼凝视着不存在的远方。
阿利科索斯也在探寻，不时从暗中发出压低的惊叹。“这儿有花瓶，还有锅和盘子，都是纸做的。看，塞斯，快来看这个！”
塞斯从一群布满灰尘的鹳样大鸟中挤过。
大执政官站在岩洞地上高台阶的下面，上面一道华丽的金屏，被灯火照耀得辉煌灿烂。屏后生着火，火光跳跃，温暖舒适。火上烤着肉，肉香弥漫。
塞斯直咽口水，突然觉得很饿。他刚一转身，却发现奥伯莱已经过来了。大块头把塞斯扒拉到一旁，抢先进去，不等克莱恩过来，就开始在锅里盘里找吃的。白化病人笑了。“胖子，别急。我这儿不常来客；我绝不会让客人挨饿。”
他们吃了冷羊肉干和水果，还有几小块干瘪的洋芋，克莱恩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切洋芋，每块大小都不差分毫。但是食物不多，他们吃下了所有东西，塞斯仍觉得肚饿。而且口渴。
阿利科索斯睡着了，克莱恩拿来一件旧外衣给他盖上。奥伯莱仰面躺下，跷起腿。“天哪，真累。几点了？”
塞斯也不知道。“过半夜了吧。”
“快到清晨了。”白化病人蜷在火边，长发雪白，“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界，没有白天。睡吧。这里很安全。我上去看看有什么事。”他静静地说。
那一瞬间，他的声音无比苍老，在回音中渐渐消失。
说完，他走进黑暗。他们听见他打开了另一扇门。
等他走了，塞斯疲惫地说：“咱得留个人放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