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鱼忘筌(2)

男孩把九块石子摆成一圈。“要当心,米兰妮,”他低声说,“他们想伤害你,已经干过一回了。”

“神保证过。他说他不会让我受伤害。”

阿利科索斯把一块石子扔到那个小圈中心。“没错。但是如果神说谎呢?”

奥伯莱在他们身后动了一动。他翻身去够酒壶。米兰妮一脚把酒壶踢开。只有几滴酒从壶里撒出来。

“奥伯莱!”

他坐起来,用布满血丝的小眼看着她,摩挲着脸上的胡子茬。“天哪,我饿。带什么来了?”

她把水果和水递过去。

她看着他喝水,喉咙一动一动的。然后她说:“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他放下水瓶,小心地塞上瓶塞。海上有只小船。风停了,帆落了。

“你不知道的事不会给你惹麻烦……”

“你要是做了又没做成,这个计划就全完了。”她转身望着他,拉着他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脏胳膊,“你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危险。别去,奥伯莱!带阿利科索斯去参加甄选仪式,把这当作复仇吧;其他的事神会做。别管阿吉林!”

他冷笑一声。“我说过,神让我杀死阿吉林。神把这事放在我脑子里。也许我就是神的武器,我和你。他的工具。如果他愿意,用过就扔。如果磨不快,就只能砸掉。”

她感到恐惧,把手拿开,然后望着阿利科索斯。“你怎么想?”

那男孩正在慢慢剥一只橙子,一边闻着那浓郁的味道,仿佛从来没闻到过。

他抬起头,显出欣喜。“这不要紧,米兰妮。我无所谓。”

这两个人太奇怪了,不可理喻。她看着他俩,感觉到一种恐怖,因为他们对一件可怕的事,一道不可跨越的海峡,浑然无知。要是塞斯在多好。塞斯是正常的。

高处的房子里传出铃声。只一声。

她惊恐地抬起头。“要游行了。我要走了。别下岛,奥伯莱,求你了!”她双膝下跪,强迫他看着自己,“你保证!我求求你。”

他表情粗鲁,有点儿发窘,忽地站起来,偌大的个子,摇摇晃晃,脸上和晒得发红的头皮上满是汗水。他伸出手用力把她拉起来。

“神的接引祭司从不求人,更不求我。但是我不会辜负大家,米兰妮,”他恳切地说,嗓音发紧,“我要杀死阿吉林。我们要下岛。我能游泳,这孩子抱着我就行。在第七殿,我会混在人群中。准备好吧。因为,如果神让我们赢,他就会接着做点儿什么。做点儿好事。”

他低头看那孩子,他正用一瓣瓣橙子在满是尘土的石头上摆花样。

黄昏时分,塞斯跑过广场。暮色越来越浓,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蛾子满天飞。太阳正沉入西方的群山,山峦笼罩在柔和朦胧的霞光中。神塔上的烽火噼噼啪啪地烧,风过时吹起一簇火星,火星化作灰烬,纷纷落下。

夜晚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火焰和木炭的味道。港口飘来炊烟,冥城城门的号角声灼热、嘶哑,仿佛金属变了形,号手的双唇焦干。

他迟了,可他本来就不该来。但是,如果奥伯莱今晚动手,在第七殿,他绝不可能成功。今晚大执政官的仆人们要吃下红花,随他进入黑暗。奥伯莱从来想不周全。他,塞斯,才能计划周密。

他从神塔塔基绕过,低着头,下定决心朝第七殿灯火通明的门洞走去。墙上有哨兵把守,大执政官的石雕凝视着沙漠尽头。太阳还剩最后一点儿,犹如快要合上的眼。

突然之间,只剩下黑暗。

这时,传来一声诡异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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