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五指。水珠落在石阶上，吸附了尘土，跳跃滚动。
是水。真正的水。
塞斯瞪大眼睛，后退一步。“天哪，”他声音沙哑，“快看！”
奥伯莱猛地转身。
碎玻璃的海洋汹涌起伏。它们碰撞着，溶化着，成为亮晶晶的一片，冒着泡从塞斯腰际流过。水从石阶上一泻而下，水面浮光跃金。奥伯莱抓住石壁，踉跄一下，接着欢呼起来。“大执政官！”他喊道，“干得好！”
碧绿的水威力无穷，咆哮奔腾。下面的人号叫着，被水流卷走。塞斯把阿里科索斯拽到石壁边上，瞪大了眼四处张望，眼里只见水花飞溅，耳中但闻涛声轰鸣。这水从哪里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阿里科索斯紧紧抓着他，看呆了。塞斯看见他身后上方有亮，不是水光在岩石上跳动的反射，比那更亮，是冷冷的晨光。奥伯莱也看见了，他艰难地逆流而行，水流冲得他踉踉跄跄，水浪在他胸前激起白花花的泡沫。
“上面！那上面！”
对，有条路向上，但她不想走这条路。躺在这里很平静，草在她身下，搔得她脚跟有点儿痒。
绿影从她合拢的眼帘上飘过。
“爬上来！”奥伯莱在浪涛声中高喊，“这儿有条缝。我们能过去。”
“等等。”她懒洋洋地说，“再等等。”
我们必须去，米兰妮。地上总有些裂缝和通道。神沿着这些地方从阴间上来，从河流中，从黑暗中。
“我不是神。我喜欢这里。”
神谕就是地上的一道缝。
“我懂。可我想睡觉。”
还有水，水涨上来了，是不是？从深深的井里。米兰妮，照他说的做。求你。
他们在黑亮的岩间攀缘。塞斯滑倒，蹭破了胳膊肘。他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声。男孩在他上头，脚步轻松愉快，细小的手臂向上撑，在烟囱般陡峭的岩壁上如履平川。奥伯莱在他下面，沉重地喘息着，庞大的躯体一步步向上。塞斯上气不接下气，想起了爹和特丽娅还有米兰妮。不知道他们认为他在哪里。还有他的工作――她会兑现说过的话，安排他的工作吗？也许她不是胆小如鼠的小东西。可是他从此再不想见到她。
向上，再向上。穿过黑暗，直到岩石开始泛白，变成透明，仿佛大地的皮肤皲裂，让他们穿过，一下一下向上撑，于是她看见了，就在前面，神庙里年轻的神，俯身说：不远了米兰妮。就会看到。我们能到那儿。
天真的亮了。那是沙漠上的霞光。塞斯爬上沙丘，太阳正从远处的地平线上跃出，来迎接他。阿里科索斯站在那里喘息，微笑着凝视。影子在身后拖得长长的，在岩石上交织在一起。远处天际，酒红色的海面波光荡漾。
“拉我一把！”奥伯莱简直精疲力竭了。他们俩把他从洞口拉出，真够重的。他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沙丘上，又咳又喘。
塞斯擦擦头发上的汗。
每个人都湿透了。
凉爽的手用水给她擦脸，她知道自己正从游泳池里上来，分开厚厚一层花瓣，因为花瓣挂在她脸上，挡住了她的眼。她睁开眼，阳光从窗里照到她身上，她却看不见。
好样的，米兰妮。那声音说。
“是我，米兰妮。听得见吗？”
阳光照在克里丝焦急的脸上，床边的杯子里有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