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人看着,窄脸通红。“她值多少,买卖人?”他不怀好意地问,“你要是感兴趣……”
“我可不想侮辱你。”奥伯莱语气严厉。
那女人回来,手里拿了把七弦琴。她把琴递给乐师。乐师接过琴,走到塞斯身边坐下,开始调音。
“你会弹那玩意儿?”头人晃着手够酒,从东倒西歪的酒瓶上望着奥伯莱。
“从前学过。”弦紧了又松,音符随之起落,“得上油。”奥伯莱咕哝一句。接着,他二话不说,开始弹奏。
这让塞斯大感意外。因为这个脏兮兮、大嗓门、一心要报仇的人,这个肥头大耳,小眼灼灼的人,竟是个艺术家。他手指一动,乐符就涟漪似的漾开,他有节奏地弹出曲调,弹出音乐,那声音在他们身边缭绕,悲惨的茅屋顿时成了灯光昏暗的庇护所,男人们的脸在唯一一盏摇曳的灯下,变得柔和了。夜幕悄然降临,像往常一样。事物忽然都不同了。他们着了神的魔术。
乐曲繁复迂回,人的话说得越来越慢,终于停止。疲倦的人默默聆听,白天的活力似乎都流失了。塞斯本不习惯行路,这时几乎要睡着,过了老半天才发觉奥伯莱在唱歌。
他嗓音低沉,略有些沙哑,带着门外炊烟的味道。那首歌唱的是雨神,唱她在遥远西方的花园,泉水涌出,潭水清澈,滋润的土地里长着绿树繁花。音乐时而漫过歌词,时而从歌词下滑过,点点滴滴,汇成涓流;塞斯朦胧中觉得整座房屋融化在水里,他干渴的唇尝到水,水从叶尖滴下,聚成一汪,顺台阶流下,丝一样柔顺,湿润笼罩一切,空中弥漫着凉爽。
这时,有人撞了他一下,他突然惊醒,村民们要走了,轻声道晚安,互相搀扶着,撞在门柱上。
人都走光了,奥伯莱把七弦琴靠在凳上,精明地看着塞斯。“多少钱?”
“一百。多亏了米兰妮的神。明天走出几里,就把其他孩子放了。或者让他们逃跑。”他信步走到床垫旁,拉开肮脏的床单,仔细察看,“天哪!跳蚤。”
奥伯莱什么也没说。
塞斯伸了个懒腰。“我可累坏了。今天够不容易的。”
他将草垫翻了个个,把自己的一件斗篷铺在上面,然后躺下闭上眼。
“还没完呢。”奥伯莱语气温和愉快,看来音乐使他内心平静,“因为,据我判断,月亮一落山,我们的朋友就回来拜访我们。不过这回他们可不是来狂欢作乐的。他们会割断咱们得喉咙。”
神谕之地的台阶在月光里阴影幢幢,台阶上落着一层沙。赫弥亚手里的火把照亮平台,照到铜碗边缘,碗里有动静,闪光,有东西爬动。米兰妮走过去,蹲下。
她能感觉到传谕祭司就在身后,个子高挑,举着火把,她能感到那面具后的微笑。“神今晚要来吗?”她的声音轻快、冷静。
米兰妮咽了一下口水。她双手抱起铜碗,又一次感到碗的重量和可怕。她从眼缝里不眨眼地盯着那卷曲、蠕动的东西。
“他来了。”她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