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鼠之槛(上)(59)

他说到旭川的人工降雪实验,还有一个叫东尼谷的艺人表演的七五调日式英语很有趣之类的事。

雪绘在黄昏时回来了。

我告诉她这件事,她高兴得远超出我的预期。她说她一直很想去旅行。我再次深切地体会到自己的没出息,以及对妻子的漠不关心。若是没有这个机会,我根本想都不会想到要去旅行吧。

不仅如此,妻子还赞成我偷偷策划的鲁莽计划。

我打算把那一小笔横财全数花在旅行上。

要是没钱,就不得不工作。那样一来,我也会有动笔的意思了吧。若是不把自己逼迫到束手无策的地步,我是不会振作的——这是只适用于我个人的终极自我启发法。

——对逆境顽强,对顺境软弱。

我从学生时代就经常被人这么说。

既然如此,我就设法主动将自己推入逆境当中。可是,连我也没料想到妻子竟然会赞成将生活费挥霍殆尽这种自毁的行为。

雪绘微笑着说了:“反正也撑不了几个月,干脆就一次把它用完,不也好吗?”

“你怎么说出这种像江户人的话来了?”

“讨厌啦,我家本来就是延续了三代的江户人呀。”

雪绘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仔细想想,雪绘的确是东京出身。她嫁给我这种吝啬鬼,操持着没一天宽裕的家计,都变得有些鄙吝起来了。但是或许钱不过夜这种性格,才是妻子天生的禀性。我这么说,妻子便回答:“你在说些什么啊?真是失礼。要是我的个性不果断,怎么会嫁给阿巽这种人呢?”

妻子总是称呼我“阿巽”。

如此这般,该说是中了京极堂的奸计,还是被他的甜言蜜语所惑,总之,我们出发旅行了。

尽管有所抱怨,然而一旦出发,倒也有了游兴。我甚至贪心起来,心想或许真的会有新作品的构思浮现。雪绘和千鹤夫人也非常高兴。

天气不巧地并不到晴朗的地步,一副就要下雪的模样。可是这和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关在旅馆里的我并没有关系。两名女性也尚未决定行程,所以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事实上,不受时间追赶的状态真是充满了解放感。所谓时间,原本是没有结束、没有开始,也没有刻度的。只是人类刻意去切割它,才会去计较什么快了、慢了。光是计算一天两天还不够,还要切割成一小时、一分、一秒,最近甚至还切割到零点几秒的地步了。真希望可以不要再切割下去了。

就连杀人分尸也不会切割到那种地步啊。

这么看来,时钟就等于是现代人的牢槛。只要活着,就无法逃脱的牢槛。而这种解放感,也不过像是一种假释。我们迟早都得回到那座牢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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