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口译员(30)

“人们常希望他们的口译员个子矮小,戴着眼镜,工作认真。”我低调地向布里琪特解释,“我想我不符合人们希望的那个样子。”我笑着回想起一开始佩内洛普对我的痴迷,后来才明白,是某种带有公开炫耀的癖好。

“或许她只是被你完全迷住了。”布里琪特猜道,手挽得更紧了。

后来的事,我有没有和盘托出?要不要把布里琪特当做汉娜不在时的替补忏悔对象?遇到佩内洛普之前,二十三岁的我还是个秘密处男,虽然打扮得帅帅的,但在我精心编织的假象下,我走入的是自己的秘密世界。麦克尔修士对我有过超友情的“关爱”,在他之前还有个佩雷?安德雷,他们都曾让我陷入性恐惧之中,从此谈性色变。难道是先父犯下孽障,而罪孽不打折扣地传给他的儿子?在我们打车回佩内洛普公寓的路上,我一直在怕她直白地揭我的短,比如我没胆子面对女人和性。和佩内洛普做爱时,由于她是床上高手,控制能力至纤至悉,结果两人都爽翻了天。佩内洛普安慰我说,她很满足,说我是她的梦中野马。其实她是不是还蛮可以补充说,这匹烈马是她马厩中最棒的一匹,是劲霸?后来佩内洛普和她的朋友保拉在一起时,以为我没有在听她们聊天,便向保拉说我是最吸引她眼球的劲霸小生。在卧室里,我新被发掘的性潜力如脱缰野马,勇不可挡,连我自己也被全然震撼。感激之下,我居然任自己把伟大的爱情与性成就感混淆起来,于是一周之后,出于习惯性的冲动与天真,我向佩内洛普求婚,她当场就答应了。所有这些要怎么对布里琪特透露?上帝保佑,我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仅仅因为我们刚刚经过康诺特旅馆,走到了伯克利广场的尽头,我才没告诉布里琪特,结婚以来,年复一年,我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我也多么多么地需要从婚姻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跟布里琪特谈话让我的心情愉快了些。仅凭自然地心引力带来的方向感,我猜测我们正往皮卡迪利走去。突然,布里琪特的手挽得更紧了。她拉着我往左转,登上几级台阶,来到一扇宏伟壮观的大门前,但我没能看到门牌号。我们进了门,来到一个装有天鹅绒窗帘的大厅里,大门在我们身后很快又关上了。大厅里站着两个身穿休闲上装的金发男子,长得一模一样。我不记得布里琪特按过门铃或者敲过门,所以他俩一定是在闭路监视器屏幕上注意到我们来了,为我们开了门。我记得他俩跟我一样,都穿着灰色法兰绒裤子,上装的三个纽扣都没扣上。记得我当时曾想,在他们的那个世界里,是否规定不许扣上纽扣,我是否也应当解开我的哈里斯牌上装的衣扣?

“队长有事耽搁了,得晚点才能到。”坐着的那个金发男子告诉布里琪特。他连眼都没抬一下,只是在看着我们刚经过的那扇大门的黑白图像。“他还在那条鸟路上。得过十到十五分钟才能到。你要让他跟我们一起还是要等他一下?”

“等吧。”布里琪特说道。

那男子伸手要提我的旅行包。见布里琪特点了点头,我便把包递给他。

我们进来的这个大厅有个彩绘圆顶天花板,上面画着白皮肤仙女与吹着喇叭的白皮肤小孩。大厅里的楼梯装饰豪华,到了半中间又向左右分出两段楼梯来,弯曲着连到一处阳台。阳台上有一排门,但都关着。在楼梯底下,两边各有一扇大门,门上都饰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金鹰。右手边的那扇门上系着一根红色丝绳,上面有黄铜饰物。我一直没看见有人由此进出。左手边的那扇门上贴着一个嵌有灯光的红色标志牌,上面写着“安静会议进行中”。我总是很关注标点,所以注意到这个标志牌上没有任何标点。因此,如果你想学究一番的话,你可以把它解释成“人们正在召开关于安静的会议”,但这只能向你表明,我的个人心态在做爱后的兴奋与小心翼翼以及解脱后完完全全的亢奋之间转换。我从不吸毒,但如果我吸了毒,我想可能就会这样,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得搞定手边所有的事才不会闹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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