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离早良京子的鼻头只有几厘米前,我猛然停下了手。是的,继续下去,我会变成名副其实的变态。世上用来区分变态与一般正常人的界限是什么?那就是付诸行动与否--在千钧一发之际领悟到这一点的我,粗暴地啪叽啪叽啪叽连拉了三次拉绳,直到房间完全暗下来为止。
但是,已经亢奋到将近沸点的情绪没那么容易平静下来。我听着早良京子平稳的呼吸声,郁闷地盯着天花板,还一度起身确认她的状况。面向天花板睡得香甜的早良京子,她那有着漂亮轮廓的侧面连同那优美华丽的鼻形,在床脚的窗帘上映出了黑色的影子。
结果,我到快天亮时才沉沉入睡。醒来时,已不见早良京子的踪影。一股像被遗弃的落寞感油然而生,我躺在毛巾被折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闻到跟平常不一样的味道,那是早良京子的味道。
终于要说到“荷尔摩”了。
七月十六日,就是祇园祭宵山那一天,我第一次知道“荷尔摩”的存在,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新月之夜。当然,那时的我还完全不理解“荷尔摩”是什么东西。
晚上六点半,我跟来接我的高村一起离开住处,沿着鸭川沿岸一路往四条走去。
比平常更湿黏的空气笼罩着京都的夜晚,光在沿岸走着,就可以感觉到整个城市沉溺在祭典的雀跃气氛中。平常只有在三条到四条之间才看得到坐在河岸旁的情侣,今晚一直延伸到丸太町附近,绵延相连长达1.5公里。我和高村走在一对接一对的情侣后面,没怎么交谈。有情侣互搂着肩膀;有情侣躺在对方大腿上;有情侣亲吻着额头;有情侣互相亲吻;有情侣唇舌交缠;有情侣彼此抚弄胸部,完全陷入两人亲热世界的男女,痴狂到完全不知节制。我和高村往四条走去,内心充塞着没来由的挫折感。
三好兄弟、纪野、坂上、楠木文、松永已经到了人群聚集的四条河岸。“搞什么嘛!明明是他们把我们找来的,学长学姐却一个也没到。”
高村不解地四处张望。我看看手表确认时间,离晚上七点的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我们之所以会来到人挤人的宵山的四条河岸,是因为我们都收到了阿菅学长的诡异短信,上面写着:“祇园祭宵山午后七时,四条河岸见。” “哟!芦屋,这边,这边。”
在我旁边的松永举起了手,不久后,芦屋从人潮中出现,亲切地举起手来和松永打招呼:“哟,让你久等了。”接着却瞥了我一眼,只“嗨”一声就钻进了我们的圈子里。那么明显的差别待遇,让我火冒三丈,但是看到站在芦屋后面的早良京子,那种恶劣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了。早良京子看到我,露出腼腆的笑容,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前几天谢谢你了。”
在一阵欢呼中,对岸射出了烟火,缓缓划出一道弧线,接着没入了河面。我跟早良京子之间,仿佛也划出了一道暖暖的心形弧线。这种令人受不了的闷热算得了什么?我的心更是暖得发烫。
“那是什么啊?总不会是菅原学长吧?”
这时,松永突然鬼叫起来。我顺着松永猛然伸出去的手指望去,看到的是四条大桥。
那是什么啊?
当我看到那副模样时,也喃喃说出了跟松永一样的感想。
映入我眼帘的是在栏杆旁排成一列,全身蓝色的一群人。他们正力抗涌向八坂神社的滚滚人潮往前迈进。带头的毫无疑问就是阿菅学长,所有学长学姐都在他后面排成一列。因为栏杆高及胸部,所以看不太清楚,但是,应该都是穿着蓝色的衣服。
所有的一年级新生都看到桥上奇妙的蓝色纵队了。“喂,菅原学长!”高村神态自若地挥着手大叫,阿菅学长也看到桥下的我们,挥起手来。
他们从桥头的阶梯走下河岸时,我才发现他们一行人都穿着蓝色浴衣,是没有任何花样,从上到下连带子都是蓝色的浴衣。其中两个学姐也穿着同颜色的浴衣。
路上行人可能是把他们当成了祭典的相关工作人员,看到由阿菅学长带头往这里走来的浴衣一行人,慌忙让开了路。原本人满为患的四条河岸突然空出一条羊肠小道,阿菅学长一行人恍如走在红地毯上,木屐踩得咔嗒咔嗒响,悠哉游哉地走到我们面前。
阿菅学长背后带着一群大三生,与我们仿佛对峙般站着。在桥上路灯照不到的河岸上,他们身上的深蓝色浴衣看上去一片漆黑,酝酿出无法形容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