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塔》(10)

为了能够看到她回家,我站在一辆停在路边的休旅车旁,快手快脚地掏出手机,开始巧妙地扮演一个二十出头、已经等人等了十五分钟而满心焦躁的年轻人。

不知不觉中,日落的时间提早了。我一边等着她,一边注意到夜幕正逐渐低垂,过往行人可能会有疑心,不过相对而言,我比较不需要担心会被她看到。

从我站的这个地方往右看,壑山电车的路线朝东北方延伸出去,再往前一些就与东大路通交叉,往一乘寺的方向去。也因为这条线本身便深入商业区,所以看上去有一半像是轻轨电车。有几次,正当我漫无目的在街上闲晃,壑山电车突如其来的便穿过我眼前的薄暮。每当我看到韶山电车,它都像是装上另一个明亮世界的箱子,越过了密集杂乱的街道。我非常非常喜欢壑山电车。

当我看到壑山电车穿越薄暮,总会想从离我最近的无人车站跳上车,让它带我到某个地方去。但是,我在京都生活了五年,搭上壑山电车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拖挂了两节车厢的壑山电车通过我眼前。

就在它通过时,我看见了手上抓着吊环的植村大小姐。她往这里瞪了一眼。刹那间,我全身僵硬,努力压抑着胸口的巨大冲击,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她住在京都南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搭壑山电车。我应该跟平常一样,只是想太多了而已。

一时之间,她的邪眼似乎真的紧追着我不放,那样的影像突如其来浮现在我的脑海当中。我常常会在沉溺于自我思绪时,感觉到藏身在电视背面,或者是走廊阴暗处的邪眼,像这种时候,我都会浑身紧绷。有时候我会觉得那些毫无关系的过路人,缓缓地一齐往我身后邪眼的所在方向看过去;严重的时候,我公寓的天花板上甚至会啵啵啵冒出许多邪眼。那些邪眼一起瞪着我看,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除此之外更大的问题是,邪眼一旦出现,我马上就觉得很难为情,进而委靡下振,无法持续满怀热情耽溺于我那高层次的思索中。对此,我自然是相当愤怒,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居然会惧怕一介女大学生的眼球?然而即使再怎么害怕,我也无力去做什么,只能屏息以待,等着邪眼消失。因为我这样的高度思索频频被打断,我个人的圆满也跟着遥遥无期。这可是社会整体的损失。下次邪眼出现的时候,我一定要坐下来跟它好好谈一谈。对手虽然只是眼球,不过,俗话不是说:“眼睛比嘴更能传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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